正文 宇宙洪荒,少年與花(1 / 3)

宇宙洪荒,少年與花

少年國度

作者:王巧琳

柒柒若推薦:我家頭牌小Q熊最近真是搖身一變變成了→_→知心姐姐啊!不過姐姐教的方式似乎不太一樣,野薔薇開出花,少年柔聲說——他們欺負你,你就欺負回來啊。是啦,青春期的我們大抵都經曆過這樣敏感隱忍的時期,而我最慶幸的是沈心裳沒有被閑言碎語所打敗,心懷怨恨,她仍然相信美的好的。

灰色的臉

那是沈心裳記憶裏最灰暗的夏天,傾盆大雨兜頭而至,她終於可以哭了。

大雨洗刷著她身上恥辱的汙水,與她的眼淚混雜在一起。

就在半個小時前,她從A幢教學樓下經過,她飛跑過去,被澆了一頭的汙水,眾目睽睽下,她定定地站住,聞到一股腥臭味道,悲憫地望著腳下的被曬得有些發白的水泥地。卻沒料到,一個鐵水桶跟著飛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腦袋上。

挺好,這樣的隔音,讓那些嘲笑聲和幸災樂禍減了勢。從那些聲音裏,她聽到了自己班裏幾個女生的聲音,劉栗子尖叫著說,哎呀,可真準!緊跟著是一連串女生的笑聲。

她平靜地拿掉自己身上的水桶,露出狼狽的一個腦袋,表情卻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然後,她頭也沒有抬一下地跟圍觀的幾個家夥說了聲:“請讓一下。”

她平靜地接受著,連抗議都沒有,甚至連哭一下都懶得。太丟人了,哭,就更丟人了。

她走上那條路,目不轉睛地朝著前方走去,表情堅韌地,甚至連隱忍都藏得很好。頭發絲上的汙水,一滴滴地落,夏日的薄襯衫,被映出了她的裏衣,她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著,話語裏的輕薄,令她的手掌發涼。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喧囂,有人喊,下雨啦!

一場夏日的暴雨如期而至,她寂靜地走在那條路上,雨滴大顆地砸在她的腳邊。那是開學的第九天,她終於哭了出來,表情倔強地撐著,崩塌的眼淚看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那些人,要這麼恨她。

她也不知道,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少年,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手裏還握著一把,目光清冷地看著她。

整整跟了一路。直到她一頭栽進盡頭的那家小雜貨鋪,他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一眼雜貨鋪的紅色招牌,抿了抿唇,然後轉身攔了一輛出租車。

倒刺

閑言碎語有多大的力量?我們青春期敏感的內心,到底能扛得起它何等力量的摧殘。沈心裳,無法回答。那些難聽的詞彙砸在她身上,她做不到閉目塞聽,卻也無力去還擊。

以劉栗子為首的一群姑娘,本就囂張跋扈,她若是還擊,她的苦日子就真的來了。沈心裳想的是,不管劉栗子她們怎麼討厭她,隻要她不聲不響,總有一日,她們會膩了的吧。漸漸地,耳朵邊充斥的那些難聽的話,竟也沒那麼刺耳了。

她們說,沈心裳初中的時候就特別賤。她為了一個學長減肥,每天在操場上跑十幾圈,後來還故意暈倒在那男生懷裏,你說這行為,是不是超級不要臉啊?

沈心裳的脊背挺著,盡管戳著她的脊梁骨了,但她隻是默默地看書。

壓根不是她們說的那樣,她以前是個胖姑娘,跑十幾圈也是實話,但那個學長,卻是她生命中的貴人。他日日在操場附近的草坪上看書,而她暈倒那日,是他把她送到了醫務所。甚至瘦下來之後,已經畢業考進A中的學長寫過信給她,言辭之中統統是青眼有加。

她們說,你看她今天穿得……就跟做服務行業的似的。

她低下頭,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有什麼不妥。這還是姨媽的女兒穿舊了的衣服,雖然花了些,但她沒有挑選的資格,她攥緊了自己的手,眉頭擰了一下,微撇過頭時,看到講台上站著的少年,清冷地掃了她一眼。內心咯噔一下,那眼睛太過尖銳,比她們的話,還要尖銳。

直到陳裕拍了拍桌子,嚴肅地說:“喂,劉栗子你們不要嘰嘰喳喳了,開始考試了。”

那群麻雀終於安靜下來,世界頓時清淨了,她鬆了口氣,雪白的試卷發下來,她的腦子裏卻一片空白。

此時文理尚未分班,她對物理符號陌生至極,腦子裏一片混沌。

負責監考的陳裕,是班長大人,他端坐在講台上,有一股在這群同齡人裏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也是,本就出身書香世家的他,成績優異到令人發指的地步,隻是平日裏太過清冷的一張臉,似乎高高在上地隔出屏障,而且,那屏障,還是冰做的。

他正自顧自地看著一本小說,是王小波的《黃金時代》。她亦看過,這時候被這熟悉的封皮吸引過去,抬眼看到的少年的五官,微微挑起的眉,像是在生著誰的氣,真是鋒芒畢露的人啊,沒人敢招惹,連劉栗子她們一夥人,都忌他三分。她現在弄明白,另外七分是什麼了,有幾分當是敬,另外幾分,她微微抿唇笑了笑,想起她們的眼神來,不置可否的答案。

這時陳裕忽然從書頁裏抬起眼來,緊緊地盯住她,嚇得她慌亂得一下子不知該往哪兒看。

這時,一個紙團從後方飛過來,拋物線準確地砸在她桌麵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好奇,伸手去打開,裏頭的話,卻讓她的臉色蒼白起來,展開的紙張像是咧著嘴帶著鄙夷的人臉,令她羞赧而憤怒。而這時,一片陰影出現,她警惕地合上紙團。

開會回來的物理老師正站在她的桌邊,嚴肅地說,你給我把紙團拿出來。

物理老師一貫嚴厲,當即勒令她站起來,並且要求她供出同謀。

她的脊背上冒出了汗,像是做賊心虛一般,卻虛的不是同一件事。她緊緊地攥住紙團,試圖將它揉碎,物理老師卻一把奪過去,將那紙團丟給講台上的陳裕:“看看是誰的字跡,敢在我的課堂上作弊,沈心裳,你最好自己供出來,省得……”

死了。死了。徹底死了。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不敢抬眼看陳裕。然而,她卻聽到陳裕在迅速打開紙團後,表情嚴肅地說:“紙團裏是空白的,怕是誰惡作劇罷了。”

空白的?物理老師有些不信,伸手問他要紙團。

就連她都詫異地抬起頭來,聽到身後的劉栗子鬆了一口氣,她跟自己,一樣緊張。陳裕的目光裏,似乎什麼都沒有,像那紙團真的是什麼都沒寫一樣,重複了一句:“真的,是空白的。所以,她可能隻是想拿來當草稿罷了。”

她怯怯地收回視線,不敢再與陳裕對視,內心裏卻煎熬一般地將自尊給煮沸了。

他一定是看到了,那紙團裏劉栗子充滿惡意的話。

——你盯著陳裕看什麼看?你還想勾引他?真是不要臉的×貨。

玫瑰花的秘密

沈心裳想了很久,陳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個性,這樣幫她,出發點隻有一個,紙團裏頭,涉及自己,如果那個名字不是陳裕……可無論如何,這場風波過去了,劉栗子雖然惡狠狠地剜過她一眼,卻也沒再提紙團的事,她卻因為那紙團,與陳裕,無法相對,實為尷尬。

她並沒有喜歡陳裕,雖然這個男生優秀到沒辦法讓人忽視。但沈心裳在A中的心願,無非是安然度日,她寧願做個隱形人,快快熬過分班前的日子。隻要劉栗子選文科,她就選理科,哪怕理科成績爛得令人發指。隻要離開她們,她就知足了。

但那件事,卻讓她莫名地在內心裏,萌發出了一絲雜念。並非癡心妄想,但陳裕還是成了她心裏一道帶水墨漬的影子。

花店裏,沈心裳在給一朵朵玫瑰去刺,起身時腿有點麻,看到店門口站著幾個跟她穿一樣校服的男生,有一個,是她們班的體育委員周楊。

也是一瞬間,她躲進櫃台,母親正好出來,招待了她的同學。周楊是胖胖的男生,笑起來有兩枚酒窩,不算帥,但很陽光,跟陳裕,完全是兩種類型。他要了一束玫瑰花,男生紅著臉付了錢,並沒有看到櫃台後的她。

沈心裳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躲,這時看到周楊離去的背影,緩緩站起來,母親叫她的名字:“心裳,你去哪兒了?”

正門口經過的那個騎單車的少年,忽然放緩了車速,慢慢地遞過來一個眼神。霹靂一般,劈中了她。陳裕的眼神依舊是冷冰冰的,他忽然停了下來。這樣偶然的一次眼神交會,讓她慌了神,想要結結巴巴打個招呼,杵在櫃台裏,卻半天說不出話。

“一束玫瑰。”他是對著她說的。母親正忙著招待另外一個客人,她說:“心裳,你快給人家選一束。”她慌慌張張地跑出來,隨手選了一束,陳裕卻半天沒接,眼神冷冷地說:“有些枯了,再給我包一束吧。”

他就站在她的麵前,看她一枝一枝地去刺,她頭一次覺得這活兒,她幹起來那麼笨,手被削破了點兒,陳裕怔了一下,卻見她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將花束擺正,她指著花花綠綠的包裝紙,眼睛卻不看他。

“要哪個顏色?”

“隨便吧。”

扯了方才周楊買的那束玫瑰的淺色包裝紙,小心翼翼地包好,遞給他。既然這麼隨便,為什麼不在門口隨意挑一束呢?她心裏嘟囔著,掩蓋著另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