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用手接過來,放些牛油在這大塊麵包上麵胡亂吃了一頓。
老婆子見他吃完,就收好盤子。又在袋裏拿了一條鎖匙,去將柴門鎖好。轉身來說道:“客人,請你今晚在樓下睡吧。我們睡在樓上。目下此地太平無事,請你放心睡覺,不用害怕。”
說罷,就上樓去了。不多一會,又拿了一個大竹簍子和一張舊紅氈下來,對男德說道:“客人,你今晚就用這張舊紅氈蓋著睡吧。”
這時,男德就對老婆子說了一聲:“晚安。”老婆子也溫溫和和地答了一聲,即忙上樓去了。男德就吹滅了那支蠟燭,把紅氈子鋪在地上睡去。立刻忽又醒來。這時夜靜更深,隻聽得樓上的自鳴鍾丁丁冬冬地響了十一下。男德尋思道:“這個老婆子真真奇了。”忽然又聽得樓梯上麵好象有皮鞋子走著的聲音。男德心裏正在那裏胡思不定,不多一會,就瞥眼看見一個妙齡少女,手裏拿著一枝白蠟燭,一直向著男德麵前走來。男德即忙問道:“你是鬼,還是狐呢?”
這時,那個妙齡女子就將白蠟燭放在木桌子上麵,放著一口嬌滴淌的聲音說道:“我的朋友呀,我是一個人,你休要吃驚。我且問你,身邊是有一個大金表嗎?”
男德見他說得離奇,不由得發怒,撲翻身起來,大聲罵道:“你來做什麼?我沒有什麼金表,隻有一個是銅的。你快快離開此地,不要胡思亂想。”
那女子聽說,就立刻低下頭來,滿麵通紅,呆呆地立在一旁,一動也不動。男德一見,更覺怒氣衝天,連聲說道:“快走,快走,快走!我不是尋常的男子。”說著,還圓睜著兩隻大眼睛不住地看著他。
那女子就低聲說道:“妾也不是尋常的女子。客人休要他疑,我實在是來救你性命的。”
男德聞說,便忙問道:“這是什麼緣故?請你快快把細情說給我聽。”
那少女就含著眼淚說道:“現在時候不多了,我略略告訴你幾句
吧。今晚,我的姑母因為看見你有個金表,就頓起貪心……”男德接口道:“他打算怎麼樣?”那女子就放著悲聲道:“要將你殺死在此。”男德聽到這裏,雖然吃了一驚,心裏還是半信半疑,就問道:“這
有什麼憑據呢?”那女子答道:“客人呀,你跟我上樓去,就自然明白了。”男德道:“這個使不得。請你把他要殺我的憑據,一一告訴與我就
是了。”那女子也不願多說,立刻拿起蠟燭來,說道:“我沒有什麼說的了,你跟我上樓來吧。”男德就細想了一番,說道:“也罷,就跟他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怪事。”
說著,就跟著那女子一步一步地一直來到樓上。那女子剛開了左邊那衣櫃的兩扇門,男德就猛然看見兩大把光閃閃殺人的鋼刀,放在那櫃裏麵。男德對著那女子說道:“我也知道你是—個好女子,我今晚在門口也聽得了你的苦情,現在你的姑母往哪裏去了?”
那女子道:“他去到張三、李九的家裏。叫他們來幫著動手。他出去的時候,就吩咐我坐在這裏靜候著他,不要將你驚醒。他說十二點多鍾就要回來。那時我也曾百般勸他,不好做這樣謀財害命的慘事。他反罵我是呆子,不知圖利。我又說將來一定有後禍的話。他道:‘我現在去央來幾個幫手,就將他分為幾段,裝在那大竹簍裏麵。待到來日天明。偷偷地丟下對麵大海,隨著波濤流去,那時就人不知鬼不覺了。你隻要靜悄悄地在家裏待我回來就是了!’說罷,就急忙出去。現在時候不早了,恐怕他就快回來。你快想一個避難的法兒才好,倘待著張三、李九到來,那就不好了。”
男德道:“張三、李九是什麼人呢?”
女子道:“他們都是一班幫閑兒的混帳王八蛋,和我姑母時常來往。我從前也曾苦苦地勸我姑母,不要和他們做那些勾當。他不但不肯聽我的話,而且將我天天打罵不休;還說我不聽他的教訓,就是大大的不孝。我也隻怨得自己命薄,父母雙亡,無人憐愛於我,隻好飲恨吞聲,任他淩辱罷了。”
這時,男德尋恩道:“我當初還不知道他是怎地。不料這女子說出這些話來,倒是句句可靠,字字可憐。咳!世界上竟有這樣老實、這樣孤苦的女孩兒,怎不教我男德見憐?”這時那女子也看見男德生得英雄模樣,心裏又是佩服、又是憐愛,也就相對無語,淚滿香腮。還走近男德身邊,在自己衣衫袋裏拿出一條雪白的手帕兒,眼淚汪汪地看著男德說道:“我的朋友呀!你用這手帕兒抹幹你的眼淚,好逃到別個地方去吧。不然,他們到來,那時候我怎麼對得住你呢?”
男德接著手帕,將眼淚抹幹,又交還於他,說道:“我現在並不是怕他們害我的性命。不過見你這樣苦的運命,落在這班奸人手裏,不免令我傷心起來。”說罷,就低下頭來,細細思想一番道:“古人說得好:‘可以死,可以不死。’我想救這人間苦難的責任,都在我一人身上。倘若白白送一條命在這班小人之手,於世界上也沒甚益處,我男德豈肯這樣輕身嗎?”既而又尋思道:“隻是天下這可憐的女子,見死不救。我自去逃命,也不是道理。”就心生一計,向那女於道:“你既肯按照大義,來救我的性命;我不忍獨自逃生,想設個法兒,救你出了這層地獄,才放心得過。但不知你可肯和我一齊逃走?這才算兩全其美。”
那女子聞說,使就低頭想了一會。
男德又說道:“我想你的姑母既是這樣不知天理的畜生,倘若在他手裏,將來必定沒有好結果。”
那女子接口道:“客人,你既然有這般好意,肯帶我逃出,這就從
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