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亙古不變的道理。
皇宮一處內苑裏,一身黑色紗裙的女子靜靜的立在長窗一側,目光幽深的盯著窗外的紫鳶花。
赫連長封剛走進來,看見的便是這幅場景,頓足,喚道:“青鸞。”
沒錯,這位黑裙女子,正是顧青鸞,準確的說,現在她是——赫連青鸞。
顧青鸞並未轉身,雙手負在身後,冰冷的嗓音含著淡淡的諷刺,“怎麼,長封大人為何不稱呼我為公主了?”
赫連長封臉上浮現一絲尷尬,久久站立未動,終是長歎一口氣,“這一切都是老臣的錯,待老臣魂歸西天後,定當麵向列祖列宗請罪。”
顧青鸞卻不以為然,斜睨他一眼,黑紗掩蓋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冷哼:“冥頑不靈,赫連氏無子,這公主無論換了誰當,都改變不了赫連族衰敗滅亡的事實。”
“你——”赫連長封語塞,臉色鐵青,他經曆過赫連氏最榮耀的時候,如今自然不肯輕易服輸。
“依你看,接下來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顧青鸞突然問道,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大事,至於赫連氏雲雲,她並不感興趣。
聞言,赫連長封臉色稍緩,說出心中所想,“我等既已住進了大名的皇宮,立場再明顯不過,前幾日獨孤王公然劫走死囚慕心雅,勢必要與大名撕破臉皮,眼下他們雖然還在交涉之中,但在我看來,大戰一觸即發。”
聽見“獨孤王”這個名號,顧青鸞眸色一深,“不錯,目前所有交涉隻不過是緩兵之計,大名皇帝應該已經在暗中調遣軍隊,不出意外的話,就連遠征邊疆的將領也會受到傳召。”
細思一番,赫連長封不禁疑惑,“如此看來,待元忻完成布兵之後,勢必四麵夾擊獨孤王,獨孤王目前仍住在京城驛館,想攻他易如反掌,再加上如今大漠城中無王,豈不更是一擊即破?”
經他這麼一說,仿佛獨孤氏已是甕中之鱉,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
真的會這麼簡單?腦海裏浮現那張總是一態淺然的臉,顧青鸞眉心微微蹙起,沉默半晌,一甩袖道:“屋裏太悶,陪我出去走走。”
“可是這裏是大名皇宮,擅自走動會不會——”赫連長封有些猶豫。
“那又如何?眼下戰亂之際,我就是大名的上上之客!”顧青鸞冷冷橫他一眼,輕蔑的勾了勾唇,“知道赫連氏為什麼會衰弱至此嗎?因為赫連氏的曆代血脈中,男兒的氣魄遠遠比不上女子。”
說完,她大步離開,赫連長封看著她的背影一陣失神,搖搖頭跟了上去。
顧青鸞對大名後宮再熟悉不過,畢竟,她也是在這裏待了幾個月的人。
看著甚是眼熟的一草一木,即使顧青鸞的內心再冰冷無情,也還是微微起了波瀾——不過這遠非什麼觸景思人,而是屈辱。
她為那個女人當護衛的屈辱日子!
沿路偶見宮女或侍衛,見到她後都會屈身行禮,顧青鸞則以一副赫連公主的高傲姿態,完全無視那些對她卑躬屈膝的人。
當路經昔日華清宮的舊址後,她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望著麵前黑漆漆的大片土地。想不到,那日她的一把火,竟讓偌大的宮殿毀於一旦。
隻是,即便如此,也還是沒能除掉赫連心雅,她還真是命大!
顧青鸞神情一冷,眸底染上濃濃的厭惡,轉身準備離開這片讓她心煩的是非地。
突然,她的瞳仁驟得一縮,眸光捕捉到不遠處的柳樹下,一抹若隱若現的杏黃色身影正立在樹下遠遠看著她,垂下的柳枝隨風飄蕩,好巧不巧的遮住那人的臉。
赫連長封也望過去,同樣一驚。
“何人在那?既然來了,為何不出來相見?”顧青鸞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冷冰冰的開口,逼那人親自來見她。
殊不知,衣袖下,她的手裏已攥上一柄利刃。
樹下的人也沒有打算與她兜圈子,慢步走出來,隻見一張桃花般美麗憂愁的麵龐出現在他二人眼前。
顧青鸞眼中掠過一絲驚訝,皺眉:“是你。”
“不錯,正是我。”
杏衣女子緩緩而來,美麗的臉上一片平靜,在她幾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她正是——柳如熙。
顧青鸞鬆開眉頭,不動聲色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傲慢的挑挑眉,“你來這做什麼?哦,是不是宮裏的餉銀又不夠了,來找你主子乞討了?”
說完,輕蔑的嘲笑一聲。
赫連長封並不認識這位女子,但瞧見她明顯隆起的腹部,還是明白一二,想來定是元忻的哪位後妃,而且還與赫連心雅交情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