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對於素不相識的病人，你都是這麼上心的麼？”
韓琦的這句話問得很有深意，紀曉芙不傻，她也聽懂了。
紀曉芙感覺到身側韓川的目光也在自己的臉上，於是先扭頭看了他一眼，那雙深潭似的眼睛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她笑了笑，以此安慰。
“韓部長。關於這個問題，我可以給出好幾個答案。可是，最重要的理由隻有一個——我有過一個弟弟，很好很優秀的弟弟，可是——高中畢業那年，他自殺了。——我弟弟活著的時候，很多想法可能和別人不同，他一直渴望能有人理解接受他，可是所有的人都說他有‘病’。包括我和我的家人。——我後來學了如今的專業，至少有一半的理由是為了他。韓部長，我剛才對韓川的情況說了很多，以我判斷，對於測試的結論和我的建議您大半是認同的。那麼，我的初衷並不重要，我可以保證今後不再走進您和韓川的視線裏。所以，您大可放心。”
“嗬——”韓琦笑了，“紀醫生不必這麼敏感。你不是衝著我們韓家的名勢蓄意而來的，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否則，你以為任誰都能進得了我們家的這扇門麼？”
紀曉芙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也微微有些紅了。沒錯，自己忘了，這位老爺子的那雙眼睛還好使著呢！
這會兒的氣氛略尷尬，韓川一副僵屍樣兒，紅毛猴子的眼睛在眼鏡片後麵閃爍不定，周圍人各式各樣的目光，都透著一種思量。但是就是沒人說話。
紀曉芙覺得自己好像有必要說點兒什麼，打破尷尬的沉寂。
“韓部長，最後，我冒昧地再多說兩句，如果不對，請您見諒。拋開醫生的角色，其實我更願意從一個朋友或者姐姐的角度，替韓川說幾句。如果說韓川他作為一個人，和別人不同，也不願意和別人相同，隻要不傷害別人，不損害別人的利益，就應該受到寬容的對待。即使有些心理問題，也可以慢慢好起來。有一種說法，也許您也知道，就是叫做‘南風效應’的。想要讓一個人脫掉身上的厚重外套，不應該試圖用凜冽的風雪摧折他，而應該用用和煦的南風吹拂他，溫暖的陽光照耀他，您說，不是嗎？”
“我們的陽光他從來都感受不到！小姑娘，你不用教育我，我隻想問你，你能保證，他不會在走出這個家門之後，給我們帶來麻煩，讓我們蒙羞？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吧，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把家安在g市這個小地方？我告訴你，就是因為他。”
紀曉芙咽了一口唾沫，嗬，好大的口氣！g市要是小地方，那她的老家l城，大概就是一個大屯子了。
她明白韓琦的意思。可這個包票她能打嗎？要是韓川出了事兒，這老先生是想要她負責？奶奶的，我又不是他媽？
“我答應，不生事。”
忽然，韓川的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室內一下子變得極為安靜，韓琦也愣了。自從韓川失足跌落後，好像他還沒有如此平靜地和自己說過話，兩人互相望著，韓琦的眼神也有些恍惚起來。
“那個，韓爺爺，讓韓川來g大吧，我照顧他！”
那個眼鏡兒男也說話了。紀曉芙這時候才仔細看了看他，這人的頭發比自己卷得還要瘋狂些，染了個火紅的色，配著他的麵相，真像隻紅毛猴子！她看了一眼韓川，韓川也正在看著眼鏡兒男，一副“跟你沒毛關係”的模樣。
韓川轉頭又看向韓琦，再一次開口，這一次聲音更大。
“我答應的事，能做到。”
韓琦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屬於長輩的柔情。
他想了想，對紀曉芙說，“聽說你也要回g大工作了？”
“沒有啊。”紀曉芙確實考慮過留校工作，可是她更想先在醫院裏上班，這事兒還正在進行中，沒有定數呢。
“紀大夫，”韓琦終於態度溫和了一些，“如果你能在學校裏繼續照管一下小川，我可以考慮考慮。”
“我？唔——”紀曉芙有些意外，“韓部長，韓川應該要上補習班吧？那個——我如果留在g大醫院，估計會比較忙，——”
“上什麼補習班？”紅毛猴子呲牙插了一句，“韓爺爺，把韓川送到我這兒，您放一百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