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玄光回了寺院,心思惴惴取消了所有會晤。那些等著聽佛經的貴婦人們自是疑惑萬分,訕訕地回了個各自的府邸。

值點的小和尚送去齋飯時,見房門未關,恰好瞧見玄關屋內一片狼藉,書籍丟得到處都是。一時憂心踏進屋,隻見玄光高坐正堂,雙腿盤旋著打坐,旁邊放著一奇形怪異類似羅盤的東西。還未出聲,便對上玄光猛然睜開的雙眼:“做什麼!”

小和尚何時見過主持這般嚴厲,嚇得伏地:“給主持送········齋飯·······”

還未說完,眼前一片陰影,玄光已至眼前。小和尚更是蜷縮得厲害,一不小心失手將齋飯全部打翻。

飯食灑至衣袍,玄光舉起的手終是未出掌,眼中的犀利隱退下去。許久,“你下去吧。”

小和尚半跌半跑地出了房門。

當晚,寺內後山傳來慘叫,一和尚至山上跌下,死狀不堪入目。眾人隻當是意外事故,收了屍便無人提起。

皇宮深院。

入秋平旦。錦畫從夢裏醒來,便再也無法入寐。隨手批了件衣裳便下了床,窗外明月當頭,皎潔灑了一地,天空深邃得空靈。

她抬頭,凝視那一輪玉盤,看著看著眼裏便慢慢地濕潤了,到最後,她捂住眼睛,淚水涔過指間,順著手腕流進衣袖。

你是否也曾強烈地感到孤獨,孤獨地想要死去?

卻終隻是一瞬間的事。

移開手,便又是笑臉晏晏,隻幾處淚痕方隱隱詔示著她哭了。

入夜風涼,有身影移至前:“可有人欺負你?”

錦畫望了望來人,也不驚異,反倒笑道:“誰敢欺負我?”

身影一頓,“那倒也是。這後宮之中,屬你品階最大。那蕭慕翎········自是也不會欺負你的。”略有苦澀,又道:“那你為何哭?”

錦畫探出身去,半個身子伸向窗外:“為了引你出來。”

身影上前,月光恰好照亮了來人的麵龐,清冽靈逸,白衣如雪。宋清佑踏上台階,伸過手恰好撫上她的麵龐,指腹停在尚是濕潤的淚痕:“既知我在此,喚一句便可,白白灑了這淚水。”略有責備,又帶著心疼。

錦畫也不躲,隻任他觸上自己的麵龐,露出一排貝齒:“我喚,你便出來?誰知道是不是真話。”

“無論你在哪裏,隻要喚我一句,我便立馬出現。”

錦畫掩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半晌後注視著宋清佑的眸子:“這大半夜的,你在這做什麼?”

“本是明天進宮見你。現下提前熟悉環境。”

宋清佑收回手,手上是她的溫度。方才她明明哭得那般傷心,不是嚎啕大哭,無聲的哭泣更易折射出悲傷。現在卻毫不在意地笑得如此燦爛,手上的溫度突然灼熱地燙心。

“宋清佑。”

“嗯。”

“我美嗎?”

宋清佑一怔,半晌答道:“美。”

“騙人。”錦畫突地便斂了笑容,抬回身子,放下了窗上懸著的珠簾:“我若真美,那便該不費絲毫力氣便能讓男人將江山捧至我的眼前。何苦百無聊賴地待在這死寂的宮裏。”

宋清佑又是上前一步:“你想要江山?”

但見珠簾那邊,錦畫撲哧一聲笑了:“不過玩笑話而已,你竟當了真?”

宋清佑尷尬地默不作聲。

錦畫便也不再說話,倚在珠簾那頭,斜著頭將視線傾在外頭。宋清佑站在窗外,輕輕地挪了身子,正好對著那一輪明月。

恰是一夜寂靜明月寒涼。

清晨,淺兒推門而入,見到那倚在窗邊睡著的人兒時,一陣尖叫:“小姐!你不在床上好好地躺著坐在窗邊做什麼!”

錦畫一邊被推搡著起身,有披風垂至地上,絲滑精致繡著蘭花,卻不是鳳栩宮的物什。淺兒淡淡地掃了一眼,快速地收進衣袖後便著人準備洗漱之事。

錦畫伸著懶腰,走過去拍了拍自己可愛小丫鬟的臉蛋:“淺兒,你真是越來越像個管家婆了。”

淺兒的話嘮打開:“我若不成管家婆,誰來挑這當子?上次小姐為了不受眾人騷擾,老虎頭上拔毛惹了皇上不說,招了一大堆聒噪的女人來鳳栩宮探東探西!鳳栩宮本就人手少,哪能擋得住那麼多女人?若不是秦貴妃暗中相助,隻怕,隻怕你的淺兒早就被那群女人的唾沫給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