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票點?”
——“酆都(隂界的首都)。”
問道這裏,那狼妖乘務員第一次失態、他又抬起頭來、驚詫地脫口而出道四個字:“你不是半……”
話還沒說完,那狼妖乘務員立馬想起了《乘務員守則》上的規矩,立馬又硬生生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後頭半截話咽了回去,話音一轉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問道:“目的地?”
——“……白下(南京古時候的別稱)。”
“拿票給我看看。”
“……進去吧,你坐壬卯車廂五十八號位。(九-四)”
直到舒越與那個狼妖擦身而過的時候,那狼妖還在偷偷地用一種驚詫、懷疑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是半妖麼”“你不過是個區區半妖罷了”“你一個肮髒的半妖”“就憑你一個半妖”……等等等等,類似的語言或眼神,舒越並不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體會到過,那狼妖乘務員的表現不過隻是其一罷了。
舒越的眼神黯淡了三分,他知道這也不會是他最後一次碰見遇到的人或生物對他表現出這樣的神情,但是,他一直希望,也知道會有那麼一天,周圍的人會不把他當“一個區區半妖”看待。
就像阿妙一樣。
一提到“阿妙”,舒越下意識猛地搖頭,好像這樣做就能將“阿妙”這個詞甩出腦海了一樣,當然,即使知道自己做不到,但是舒越還是竭盡全力讓自己能夠做到一時忘掉這個盤亙在自己腦海中的倩影。
他要做的是繼續活下去,以“自己”這個身份。
就算是輸了,他不能讓自己再沉浸在過去的泡影當中,他得活著,活著的前提,是淡忘傷痛。
舒越來到車廂單間,放好自己的行李,反鎖好封印鎖之後沒多久,“輒”開動了。
車窗外的迷霧迅速往車身上籠罩上來,除了一片白茫茫,真真是做到了不能視物。
車身一陣細密的顫抖過後悄然開動,當顫抖停下來之後,並不是第一次坐“輒”的舒越知道,這時長達二十四小時的旅程開始了。
舒越坐回鐵架床上,從背包裏翻出一本《醫用化學》強迫自己研讀起來。
一整天的時間,能睡得你腦仁疼。
……
……
“舒越走了?”
雖是疑問句,但說話人實則用的是陳述語氣。
青山掌櫃對麵前的少年說。
“嗯,舅舅。”麵容俊美的少年身上散發著正統妖族的血脈氣息,小小年紀,竟然已經修成人形,看不出半點妖怪的痕跡。
青山掌櫃沉默良久,道:“你先回去吧。別忘了把舒越房間裏所有的氣息都消掉。”
消掉了,別有用心的人就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了。
說著,青山掌櫃躺回竹椅上。
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酆都羅山西宮。
酆都羅山,山巔山內共有五大隂宮——東鬥鬥中生氣宮、西鬥鬥中生形宮,南鬥鬥中司禁宮,北鬥鬥中司命宮,以及被四宮簇擁著的中鬥鬥中總錄宮。
其中東、西、南、北四宮早在三十年前,被一一封給隂界四大夫“玉襢薑角”四族,而中宮則封給了厘天母後之下第一人——汐山太子殿下。
“舒越走了?”
坐堂於西鬥鬥中生形宮的後殿,杵著鬆杖、童顏鶴發的襢家老祖宗說完這句話之後,深深地閉上了眼睛,她沉默一會兒之後開始緩緩地搖著頭,悠悠歎著,像是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倒終究也是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