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太醫有些讚同的點點頭:“人生百病,皆因氣血不通,若是氣血被阻滯,那也不算是難題吧,開一劑疏氣散血的方子,調養一番即可。但是為陛下看診、會診的都是杏林高人,國中聖手,如此這般,卻依然沒有控製住,可見陛下這症候還真真是甚難。”
王太醫真想不顧形象的大罵幾聲,誰說不是了,但是,四周其他太醫的眼神已經開始往這邊轉來,王太醫連忙咳嗽一聲,掩飾住了心中的真實想法,“理是這個理,但是方子開了不少,陛下這症候卻……唉,不說也罷,辰時末咱們又得進宣正殿為陛下看診,到時候旬太醫便自己再好好的看看吧。”
“今兒個旬太醫倒是有心情閑聊,往日都不曾聽到過你的聲音。”年輕太醫往日裏可能發表意見的時候太少,以至於才說了這麼一會兒,便有人覺出了異常,那人就坐在年輕太醫身邊左手側位,是一個身材較胖的太醫,此時圓睜了眼睛,細細的打量著旬太醫,並且提出了疑問。
年輕太醫心中“咯噔”一聲,臉上卻麵無表情的掃視了一圈周邊,發現了那些假裝在處理事務的太醫們,實則都拿眼角往這邊瞟,看來,平日裏這旬太醫真的太沒有存在感了,以至於今日才冒頭說個幾句話,便引得了眾太醫生疑。
年輕太醫心中暗暗歎氣,迅速在心裏給自己找著借口和理由。
年輕太醫思考的瞬間還抽空看了看身邊的胖太醫一眼,隻見他圓圓乎乎的身材,白白胖胖的國字臉,一雙小且細的眯眯眼,不笑也帶了三分笑意。
隻是,此時年輕的太醫卻覺得那笑似乎在不懷好意一般,不由在心裏腹誹不止:人說心寬體胖,你沒事管這麼多閑事,是怎麼長了那麼一身肥膘的。
年輕太醫腹誹完,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側了頭假裝去拿案幾上的一本《千金方》拓本,借機看了一眼那胖太醫桌上的銘牌:劉延遠。
年輕太醫心中了然,拱拱手便道:“劉太醫言重了,下官也就是心急陛下的病,想著,雖然前兩日因著安陽長公主玉體不適出了宮,但畢竟不曾進過家門,堂上的老母親、膝下的稚兒怕是對下官牽掛不已,心中自然是有幾分急躁,故而才有此一問。”
年輕太醫一句話,成功的轉移了太醫署中眾位太醫對自己的注意力,挑起了他們因老皇帝的病症離家多日,盤桓宮中太醫署數日的憂愁。
總之就是一個愁,歸不得家愁,治不好病,更愁,若是再這般下去,他們還得為自己的項上人頭發愁了。
眾太醫皆低頭,滿懷愁緒的時候,太醫署的小官吏進來了:“時辰到了,大家收拾收拾,趕緊到太醫署前的院子裏集合,署正馬上要帶你們進宣正殿。”
“王太醫請。”
“旬太醫請。”兩人並列而出,互相客氣一番。
年輕太醫麵上淡然嚴肅,實則心中已經激蕩起一陣陣激動的情緒,這第一關冒充太醫之事,他已然做到,接下來便是進到那宣正殿,想辦法替老皇帝診診脈,然後再回到這太醫署,等著天黑,他們再來接自己,依樣走了那地下暗道,出了宮,離了京都,那就萬事大吉了。
這年輕的太醫便是昨日趁著天黑替換下了那旬況昃的魏朱。
時辰尚早,不遠處的太和殿正在由太子殿下舉行早朝,而皇後卻由慕容貴妃扶著,陪在癱瘓老皇帝的身邊。
此時二人一坐一站正倚了龍榻一角,暗自傷懷。
也是因著這皇宮中最為顯貴的正宮皇後娘娘和慕容貴妃娘娘在此,故而,今日的宣正殿內分外安靜,眾多伺候的宮女內侍們均手腳輕輕,如小貓一般踩著小步,連點子聲響也沒有發出來。
等到內侍引領著眾太醫進到內室,老皇帝依然像往日那般,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失神的看向金帳的帳頂,嘴角一翕一動,喉結處慢慢滾動,像是在說著什麼,實際上,卻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
眾太醫連忙向帝後、貴妃行跪拜大禮,皇後抬頭溫言道:“起吧不必多禮,好好兒替陛下看診,早日拿出個章程來。”
眾太醫不敢托大,個個兒的頭也不敢抬,行完了大禮,才躬身站在一旁,束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