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應試時代的大學文學教育何為(2 / 3)

大學文學教育,最基本的目的,首先要改變功利教育帶來的厭學、苦學現狀,通過文學教育使學生感受生命律動的喜悅。樂趣要靠文學本身的魅力,而文學的魅力又是要靠教師展現出來的,因此教師要有不斷加強自己修養的自覺意識。正如維科所說,“教育的頂峰不是別的,正是對教師的教育”(《維科論人文教育》),首先,教師本人要熱愛文學和文學教育,其次,需要提高修養,增強人格魅力,改進講課方式(與此同時,教育體製也要給教師以自由空間)。在某種程度上,講台即舞台。換句話說,既然表現的是文藝,那麼為什麼不能用些藝術化的手段呢。古典詩詞的抑揚頓挫、情韻豐神,古典小說的悲歡離合、世俗況味,如果隻針對文本做純粹技術性的分析,是很枯燥的,也是背離了文學的特點的,因此,在講授文學課的過程中,需要做到嚴謹精確和通俗有趣的結合。嚴謹精確自不待言,是知識和學術的必備要素,另外,作為講台藝術、口頭藝術,可以用豐富的手段來加以表現,比如,適當借鑒傳統曲藝的方式,如著名的老藝術家、京韻大鼓的劉派創始人劉寶全老先生,於民國27年,以七十高齡去上海演出,當時《半月戲劇》 有人刊文讚揚他表演的《單刀會》:“不特臉上指上有戲,即眉目腰腿兩足間,亦無一不有戲情溢露”,可以看得到劉寶全老先生在演出時候,在表演中,以己心揣彼意,聲音、表情、肢體等幾種表現手段完美結合,已經成為劇中人物的化身,藝術的化身。筆者曾於網絡下載其代表作之一《寧武關》,確實,老先生舉手投足,氣質儒雅,極有魅力,講台上亦未嚐不可借鑒。當然,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講台亦然。

需要補充的是,講課生動活潑、深入淺出絕不等同於講段子,逗樂,一味取悅於學生。文學教育要培養一種純正高雅的趣味,為什麼此處要補充這樣的觀點,因為當下學術與電視等媒體的結合產生出學術娛樂化的問題。當然,使得原本書齋之內的內容能夠飛入尋常百姓家,做文化的普及,也很好,但有的不免陷於嘩眾取寵、甚至低俗了。比如,曾有個地方台的此類節目稱李清照好酒、好色,這就不免有嘩眾取寵之嫌,這裏僅以所謂“好酒”略加分析,她的“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頗有溫柔秀美之感,而“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兼具名士的曠逸和女性的婉秀,因此,是不能那樣粗糙甚至粗暴的冠以某一標簽的。其實,對於雅文化的維護,可以說也是對於人內心的純潔聖土的維護。沒有這些,精神每況愈下,詩歌愈發不堪。另外,對於雅文化,或者,更確切來講,經典文本的鑒賞和學習,也是鑒賞能力提高的必要基礎,所謂雅俗共賞、兼收並蓄,其實很大程度上是需要建立在經典文本的習得的基礎上。況且,當下文壇上有不好的潮流,口水派、下半身寫作等等,時下思潮自然會或多或少的影響到喜歡接受新鮮事物的大學生們,因此還是應該培養學生高雅純正的趣味。中國古典文學的審美境界是非常純美的境界,正如嚴羽所描述的,“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滄浪詩話》),再如桐城派姚鼐所描述的古文的陽剛與陰柔之美,“其得於陽與剛之美者,則其文如霆,如電,如長風之出穀,如崇山峻崖,如決大川,如奔騏驥。其光也,如杲日,如火,如金鏐鐵;其於人也,如憑高視遠,如君而朝萬眾,如鼓萬勇士而戰之。其得於陰與柔之美者,則其文如升初日,如清風,如雲,如霞,如煙,如幽林曲澗,如淪,如漾,如珠玉之輝,如鴻鵠之鳴而入寥廓。其於人也,漻乎其如歎,邈乎其如有思,暖乎其如喜,愀乎其如悲”(《複魯絜非書》),這都是非常令人向往的境界。

對於大學中的文學教育而言,其最終目的在於心靈的豐富、人性的自由之引導。印度詩人泰戈爾曾詩意化的描述了他內心中的理想學校和理想的教育狀態:“人們為了生命的最高目的,在自然的安寧之中聚集在一起。在那兒,生命不僅是靜思的,而且是在活動中覺醒的;在那兒,孩子們的心靈不會被強迫去信仰。在那兒,他們要去將人的世界實現為他們渴望成為其居民的天國;在那,日出、日落和靜寂的、燦爛的群星,每天都受到孩子們的重視;在那兒,人們在花兒與果實的盛會中享受著歡樂;在那兒,年輕人與老年人,教師與學生圍坐同一張桌子,共進他們的世俗之餐和永恒的生命之餐。在阿什拉姆學校,有這樣一位老師:他向孩子們背誦他喜愛的詩歌,欣喜若狂;他從不懷疑孩子們的理解力;他認為的最重要的是引起孩子們對學習的興趣;他的靈感不是來自書本,而是來自他情感豐富的心靈與世界的直接溝通;季節作用於他身上的效果如同作用於植物身上一樣;他在血液中感受到那總是遨遊於太空中,飄浮於空氣中,閃爍於太空中,震顫於地下草根裏的、不可見的自然信息”(《阿什拉姆學校》)泰戈爾雖然講的是兒童教育,但他準確地指出了文學教育對豐富人類心靈的重要作用。文學是對人心的解放,讓心靈從功利化和技術化的異化狀態恢複到自然狀態,從而在詩意中回歸現實。大學文學教育,就是要讓人的心理在詩意的自然中,在自然的詩意中得到淨化和撫慰,是豐富、純潔且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