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鬼蜮伎倆
大王爺忽倫勃來八裏罕鎮探望川濱和八王爺多爾克。大王爺獻給川濱一箱古董玉器,並說出金牌令箭在倫貝爾王爺手裏。得意非常的大王爺在回府的路上遭到炸彈的襲擊。大王爺府喜事連連,招募五百新兵,川濱又送來一批裝備。白漢臣帶領的便衣隊在去文龍客棧的路上同一中隊的日軍遭遇。
世道變了,天氣也變化無常。入冬以來,鋪天蓋地的大雪接連下了幾場,遠近的丘陵都被這肅殺的白色所掩埋,沒有一些活氣,沒有一絲生機。仿佛這一方土地上再也沒有生物存在,天與地真的凝固了,真的死掉了。八裏罕是方圓百裏最大的鎮,人口上萬,是附近商貿的主要集結地。可最近一段時間,整個鎮子蕭條冷落,失去了往日喧囂與繁華的氣象。這倒不是大雪封山的緣故,而是日本人進駐了鎮子,黎民百姓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他們,才造成了此種現象。
一大早,鎮子就戒嚴了。一隊隊八王爺府保安團的士兵在街頭巷尾布下了崗哨和巡邏隊,鎮子的主要街道和八王爺府門前則由日本人把守,如臨大敵的架勢。百姓們都放下了手中要做的生意,關門閉戶,不敢到大街上去一步。
太陽在東山頂升起一竿子高的時候,一隊人馬進了八裏罕鎮。二百多人的馬隊魚貫而行,荷槍實彈,如臨大敵。隊伍的前頭,一匹棕色的馬拉著一輛小巧別致的轎車,車的周身用深黃色的綢緞圍著,並裝飾著紫色的花邊兒,顯得富貴氣派,也看得出車裏的人非同尋常的身份。這隊人馬來到八王爺府的大門前,變成四路縱隊,排成一個方陣,把小轎車圍在當中,停了下來。
八王爺府坐落在鎮子的西南角,占地百餘畝,高牆大院,戒備森嚴,不失威武氣派。此時,院門大開,兩隊士兵從大門裏快速跑出來,在大門口排成兩列縱隊,在大門兩側站成筆直的兩排。川濱大佐和八王爺出現在大門口。川濱大佐四十出頭的年齡,五短身材,一身黃尼子軍裝,一雙黑色的馬靴。刀條臉兒,三角眼,架一副金絲眼鏡。如果不穿軍裝的話,看上去就是一個文稚彬彬的學者。再看八王爺多爾克,接近六十歲的年紀,個頭不高,卻顯得很壯實。一身黑綢子外套,一頂裘皮帽,五官勻稱,麵帶和善,給人的第一感覺,麵前站著一個慈善溫和的小老頭兒。兩個人的背後站著四個剽悍的衛士。
轎車裏的人下車了,此人正是大王爺忽倫勃。六十歲左右的年紀,看上去比八王爺多爾克高出了一頭,顯得人高馬大。臉上的肥肉擠兌得本來很大的一雙眼睛顯得特別小,總讓人看著有半睜半閉的感覺。光頭上戴一頂狐狸皮小圓帽,一身黑色的保安團隊服裹著肥碩的身軀。忽倫勃從來不穿這樣的服裝,今天不知為什麼。他看見川濱大佐和八王爺親自到大門口來迎,邁著兩條粗腿,一溜小碎步來到大門前的台階下,彬彬有禮地說:“大佐閣下,得罪,得罪,今天才來看您……”
沒等大王爺的話說完,川濱發話了:“我倒是失禮了,沒去給您祝壽。”川濱的漢語說得非常地道,這讓大王爺始料不及。
“大佐閣下,外麵冷得很,還是到屋裏說話更方便。”八王爺說。
川濱側開身,抬起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大王爺,請——”大王爺忽倫勃跨上台階一步,與台階上的兩人並肩向院裏走去。八王爺的管家貝貝忽將大王爺的人馬引進院裏,安頓下來。
傍晚,大廳裏早已擺下了豐盛的酒席。各種山珍應有盡有,烤乳豬、烤全羊,外加一個特大火鍋擺在桌子中間,熱氣騰騰,整個大廳裏彌漫著酒菜的芬芳。大廳中間,一群日本藝妓跳著風味兒十足的日本舞蹈。這種熱鬧場麵八王爺府還是頭一遭經曆。
八王爺請川濱在主位上落座,他和大王爺坐在了川濱的左右。川濱那邊的人有大隊副山口正雄,忽倫勃這邊的人有保安團司令白漢臣,衛隊長格爾木,八王爺隻身一人。
“八弟,小公子怎麼不在場呀?”忽倫勃看了一圈在座的人對多爾克說。他認為,一個有雙重身份的人,不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與情理不通。
“啊,犬子前幾天去奉天了,”八王爺說,“聽說幾個同學要來家串門兒,他特意去接他們。”
大庭廣眾之下,忽倫勃似乎和多爾克沒什麼可嘮的,他來的主要目的並不是品嚐這些美味佳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忽倫勃說話了:“大佐閣下,八弟,我今天來主要是向你們謝罪賠禮,再就是我帶來了一些古董玉器請大佐欣賞。格爾木心領神會,向門外拍了一下巴掌,忽倫勃的兩個士兵抬著一個大箱子放在了大廳的門口。川濱大佐一聽古董玉器幾個字,馬上來了精神頭兒,站起身來,徑直來到箱子前,兩位王爺緊隨其後。箱子被打開了,上邊是四隻大清弘曆年間官窯燒製的黃釉碗,最顯眼的是黃釉碗旁邊的一串一百零八顆的花梨木佛珠,下邊是十軸字畫,最下邊的一層是金銀器皿,足有四十多件。川濱是一個中國通,更是一個古董狂,這麼多的好玩意兒擺在麵前,簡直看花了眼。他樂不可支,兩眼眯成了一條縫兒,連連對忽倫勃說:“承蒙大王爺錯愛,那我就笑納了。”
兩個日本兵把箱子抬走了,幾個人才重新落座。忽倫勃臉上掛著笑意,心裏暗暗盤算:川濱這小子上道兒了,隻要他對古董感興趣,一切事情都好辦。川濱端起酒杯說:“我這一杯酒是敬大王爺的,從今天起,我們日蒙就是一家了,不,我們早就是一家了。我們都是大日本帝國的臣民,天皇陛下需要我們聯起手來,共同開創東亞共榮的未來。”說完一仰脖兒喝幹了杯中的酒。
“大佐閣下,我雖為世襲王爺,封地方圓百裏,可古董卻少得可憐,今天給您帶來的這些,是我傾其所有啊。”
“那我就再喝一杯,表示我的謝意。”川濱說完,又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幾杯酒下肚,川濱的話明顯多起來,什麼中國的司母戊鼎、四羊方尊、九龍玉杯,他如數家珍的叨念著,兩眼放出貪婪的光澤。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興奮引起的,川濱的臉上塗鴉般的掛上了紅色。多爾克坐在一側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們扯東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