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本以為自己許是英雄有用武之地,卻不料次日子曦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雪棠也便再也沒有施展自己縫補技巧的餘地了。
在一起時日愈長,雪棠便愈覺得沐子曦此人深不可測。卻不論其性格日夜相差甚巨,單單這源源不斷的資金就讓雪棠瞠目。雖說從某些程度而言子曦是個古板的教條主義,不過從另一方麵他又是一個折折不扣的放縱享樂主義。從不節約一分錢,看到順眼的東西,不問價格就買下來,看膩了便隨手送給路人。
“有時候,子曦看著真真像是雙重人格呢!”雪棠某日捧著暖手香爐在車內緩緩開口。雪棠並沒有其他意思,若不是相熟到如此境界她也不會這麼自然問這麼敏感的問題。
“嗯?”算盤珠的聲音漸漸停止,子曦帶著一臉笑容等著雪棠解釋。
雪棠一雙烏黑的眼珠一轉,笑眯眯的道:“我妹妹曾與我說過一個人若是身上有兩個不同的性格分別展現,便叫做雙重人格。”
“嗬嗬,這也算是個病啊!不過遇到你,我的病鐵定會立馬好起來。”沐子曦緩緩地笑著,不過目光卻漸漸開始往外麵飄離:“說來,誰又沒有兩種性格呢?”
“你可知當日之人是誰?”相隔幾日之後,沐子曦趁著空閑之時莫名便提起了這問題。
雪棠動作微微僵硬了一下,微微搖頭,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倒是討喜可愛。
“莫要騙自己了,這又何苦呢?”沐子曦難得放下算盤珠子,馬車走得仿佛也不前幾日安穩不少,一種從未出現過的靜謐一下子竄了出來。“雪棠你一向聰明,此刻定也不糊塗。明日就要入城,若是不想過那惱人日子,我可以幫你搪了去。”
雪棠心中一驚,此等驚世駭俗的想法怎可有之?“多謝子曦好意,我所代表的乃是神殿權威,若是半路而逃到底還是讓人笑話。對於自由,我雖說心向往之,但……”
眼見女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居然也做起樣子給自己講大道理,沐子曦聳聳肩,並不多做堅持。自己也無非是覺得雪棠將來的生活會有一些艱難罷了,既然對方不領情,自己也不必多做堅持。
“不自由,毋寧死”雪棠耳中陡然炸開夜兒曾說過的一句話,自己與夜兒一是為族,一是為己,怎麼說都是自己所想乃對。
馬車搖搖晃晃仿是搖頭說否,若說一人乃是為族,則另一人則乃為天下大公,這又是孰輕孰重呢?隻歎一世或匆或緩,真真了解之人卻寥寥無幾,可悲可歎。沐子曦懶散的望著遠方的天空發呆,一片火燒雲鮮亮如血,不知將來的燕城又將是幾番風雲變動,暗箭爭鳴。
“這裏便是驛館了。”馬車停在小小的木門之前,雨臣國的驛館遍地皆是而且各個富麗堂皇,甚至按照各國人的喜好裝飾起來。這滄溟國自古不喜外交,一味的強權與武力對待周邊鄰國,鬧得那些小國敢怒而不敢言,這一點從這小小驛館也是可以看出的。
一個柔弱女子獨自站在大街上,瞬間就被許多人指指點點,保守的民風從未保障過女子的權利。雪棠低了眼睛,不過脊背硬挺,說到底還是端出一些聖女的架子出來了。
“桃兒姑娘確是來過這裏,隻是又被接進宮中了。”沐子曦甩了甩袖子,跨著大步從裏麵走了出來,見到指指點點,甚至止步觀望的群眾,子曦一張俊臉上浮現出冷豔的嘲笑:“神殿聖女在此,你們這幹平民百姓還不跪地迎接?”
近日的子曦顯示出的氣勢讓雪棠覺得有些驚訝,往往是優雅輕佻的笑容,卻蘊藏著殺伐決斷、千軍難擋的氣場,猶如天神之子一樣。就如現在,寥寥幾語就讓一幹人下跪高呼。
眾人的簇擁跪拜很快引來了官府之人,一番調問後立刻引人帶路,雪棠便到了宮門口。
“自己好自為之吧。”耳後傳來一聲歎息,往後看去時,子曦早就帶著狗兒傳出人群了。一條蕭蕭瑟瑟的官道之上,隻有一抹亮藍做著最後的色彩點綴。
“聖女大人,入宮吧。”一個老太監伸手淺淺一托,雪棠便被引了進去。巨大的青磚石上尚有未化的積雪,枯草在漫天飛舞,仿佛搖曳著破碎的舞步,暗紅的朱門一合。那一抹色彩消失,是否就代表著生命中的色彩頓無呢?自由的離去,真的如斯蕭瑟伶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