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當心火盆。”身邊的桃兒語氣之中已喪失了原本的惱怒,隻有滿滿的哽咽與痛苦。
……
“繞過去。”蓋頭之下雪棠語氣淡淡,仿佛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
“小姐……”桃兒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望向自家小姐。
冬末春初的寒風呼嘯而過,殘枝斷椏在空中劃過淩冽的弧度最後落在地上。大紅的喜帕已經隨風而去,掛在梢頭仿若一張破布。而雪棠如同一座玉雕觀音,清麗卻沒有絲毫情感,一雙眼睛冷然若浸泡死灰。
沒有人攙扶,雪棠一步一步繞過火盆,走入喜堂。府內上上下下的傭人都看著新進王妃就這麼孤零零站著,仿若一陣青煙過後就會消弭……
雙膝緩緩跪地,麵朝南方雨臣深深叩拜三下:“我千騎雪棠今日三拜天地,不辱神殿使命,隻望神明保佑,一切安寧。”
“王妃,這是您的住處。”女子紅裝素霞,出塵若仙,嬌嬈似火,卻清冷如冰,蓮步輕移,微微環視,側頸頷首。
一路走來,王府之內的建築大有上與浮雲齊的氣勢,在這綺窗交結,重階高閣的王府之內找到這麼間破房子也是難為晉王了。若大的院子左邊是一大片枯草荒地,右手小塘裏還結著薄薄的冰層,一株枝椏扭曲的老樹掛在塘邊,仿若殘破的木偶。一個小亭臨水而建,也已經滿布蛛網。
一塊腐朽的匾額欲落未落的懸在房屋之上,簡簡單單五間房就構成了這個小小的院落。廳中一張月牙桌,似意指圓月單半,兩個杌凳散落在角落裏;臥室裏滿是灰塵的拔步床加上一個小小的平頭案;下人房中更是隻有一張普通小板床和一個小繡墩;隔壁就是柴房和灶房。簡直難以想象這到底是什麼人住的地方。
“小姐,你先休息。我去打掃一下。”桃兒用袖子草草抹了抹凳子,搬到雪棠麵前。
雪棠一把扯住桃兒的手,自嘲的笑了笑:“有什麼可以整理的嗎?”隨後就用大紅的喜袍擦幹淨另一個凳子:“今日是我大婚,不許多忙,我們姐妹聊聊天。”
雪棠的麵色平靜如冰,可內心所翻湧的卻是滿滿的哀傷與失望,若說這就是天下女子所期待的皇室婚姻,那高牆之外所見的景色隻不過是浮雲金光,卻並不知庭院幾深,哀怨幾重。
雪棠本就是安靜柔弱的性格,如此這般自是受不住的,說說停停沒有一會兒就趴在破桌上睡了。桃兒悄悄掩上門,生怕冷風凍了自家小姐,隨後就去打掃房中灰塵了。
冷月清輝,狂風亂舞,在地上映出層層疊疊,紛亂無章的影子。一個身影猶如鴻鵠飛過,輕巧一躍出了庭院。
“怎麼?還真的看上本王的王妃了不成?堂堂丞相,反倒要做梁上君子,成何體統。”冷漠的聲音一如清冷的月色,在月光下一席墨色的衣袍仿佛浸潤了流水的溫潤。隻可惜的卻是初春的寒風把它吹成冰渣般尖銳刺骨。
水綠色的長袍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翻折:“我本就喜歡看美女,你早就知道的。”一抹輕佻的笑容伴著膩歪的調調:“不過若是你願意的話,我也可以不看美女啊。”
晉王夏君瑜可沒有那麼好的興致,連半點兒音調也沒有轉:“今日這婚禮看著可好玩?”
“有趣自是有趣。就是鋒芒太現,恐會壞事,俗話說得好,十年磨一劍,你可得把劍磨亮了再出鞘啊。”說著,水綠衣的男子伸了個懶腰便踏雪而去。君瑜君瑜,君臨天下,握瑾懷瑜,又怎能為一個女子亂了心思?
“王爺,王妃並未哭鬧,與丫鬟閑聊一會兒便趴睡了。”
夏君瑜點了點頭:“倒是個堅強女子,明日把澤兒帶去,她的嫁妝也一並還去。”說罷,夏君瑜便往前走去,卻聽得後方侍衛欲言又止,不得不頓步側耳。
“屬下鬥膽,王妃住處太過破舊,屬下認為應加以修葺。”耳邊一時隻有風聲呼嘯,好些時候才聽得上方傳來似笑非笑的聲音。
“你倒心細,明日撥些款去,讓她們二人自己處理吧。”隨著腳步悠悠,王爺的身影漸漸遠離這個小庭院。墨色的長袍與飛揚的長發溶於融於夜色,一切仿若未曾出現,依舊如過往的時日一般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