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李鍾說:“答案晚上揭曉。”和老烏約好時間地點,便掛了。不一會兒,又接到張若鄰電話。張若鄰不知感冒還是怎麼了,聲音有些沙啞,老烏一時沒聽出是誰。張若鄰說:“在哪裏?”老烏說:“請問,您是哪位?”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老烏說:“是張老師吧。”張若鄰說:“還張老師吧,不會真是一闊臉就變吧?”老烏說:“張老師您誤會了,您聲音聽著不對,感冒了麼?再說我也沒有闊呀。張老師您找我有事?”張若鄰說:“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老烏說:“能,能,哪裏不能呢。”張若鄰說:“剛才李鍾打電話,說是晚上聚聚,就順便給你個電話。”老烏說:“李鍾剛才給我打了,說是有喜事。”張若鄰說:“還是李鍾夠朋友啊,有了喜事,還想著我這個下崗的主編。”老烏聽張若鄰言外之意,是在責怪他,又想到剛才張若鄰說的一闊臉就變,心想定是這樣了。正要解釋一番,卻聽張若鄰說:“晚上見吧。”掛了電話,老烏本來很好的情緒,就受影響了。劉澤說:“怎麼了?看你心情像不好。”老烏把李鍾和張若鄰的話就說了,說:“他們好像都對我有意見,還說我一闊臉就變,這都哪兒跟哪兒嘛?”劉澤說:“可不是一闊臉就變麼,你現在也算是百萬富翁了。”老烏說:“連你也笑我。”劉澤正色道:“他們定是看了報紙,報紙上不是說,咱們公司高價收購了你一批書法作品麼?你可不是闊了。”老烏這才如夢方醒,“可是,那是……”劉澤盯著老烏:“可是,那是假的,是不是?你可千萬別在外麵說公司沒有收你的書法,要是我們造假新聞的事捅出去,對你,對我,對公司,都不好。”老烏苦笑:“我就說我賣了十幅字,一幅字十萬塊。”劉澤說:“還是那句話,受得大委屈,才做得成大事。”

是日晚,李鍾把這批已許久未聚的孤魂野鬼烏合之眾,都聚在了一起。張若鄰、老刀、唐老師、朱劍平、子虛、河哥、老烏、劉澤……,還有一位金發碧眼的鬼佬。大家一一招呼,子虛卻對老烏視而不見,老烏不悅,心說你在背後告我黑狀,我沒問你不是,你倒做出這等臉子來給我看?當即也黑著臉,不朝子虛看。晚餐的檔次,自然早已不是過去的川湘家常菜,卻是瑤台最好的海鮮館。李鍾一副打劫歸來的樣子,“你們點菜,別為我省錢。”見李鍾這派頭,也不知是真的讓大家放開來點,還是客氣話,都推脫不點。李鍾說:“你們不點那我就點了。”龍蝦刺身鮑魚石斑,點的都是招牌菜。上了五糧液。這幫人,過去常聚,如今都在忙各自的事,聯係也少,此番見麵,免不了互相通報近況。俗話說,士隔三日,刮目相看。何況這是盛產奇跡的南方。李鍾說:“咱們這些人,一段時間不見,都有變化了。今天我就行個酒令,每人都說說近來自己身上發生的喜事,說一件,大家就喝一杯。李鍾提了這樣一個小人得誌的酒令,大家也就充分滿足他的虛榮,一致鼓掌通過。讓李鍾先來。李鍾說:“那我就先來了。”站起來,說:“我拿到了律師證,算不算喜事?”大家說算。於是一齊舉杯,幹了第一杯。”服務員倒上酒,李鍾說:“我再說第二件喜事,喬遷新居算不算?”有人說算,有人說,“切!”也有人說:“喬遷新居,按我們的民俗,也算是喜事,值得喝一杯。”於是眾人又喝了。李鍾陪著說:“第三喜,我要隆重介紹我的朋友,來自A**rica的D**id。”又有人說:“丟,請說中文。”引來一陣笑。沒想到,一直沒說話的鬼佬D**id,此時卻站了起來,用中文說:“我的中文名字叫李發財,你們就叫我發財吧。”鬼佬的中文,比在座好多人的普通話倒說得標準,立即贏來滿堂彩。李鍾就介紹了這個來自美國的大衛,也就是李發財的職務,原來是某人權組織駐華工作人員,主要對中國勞工進行法律援助。在中國,主要是珠三角,物色有豐富勞工維權經驗的律師,支持這些律師對中國勞工提供法律援助,該組織則為他們物色的律師提供經濟支持。也就是說,從今往後,李鍾可以免費為打工者打官司,然後到李發財那裏領取美元。當然,打什麼樣的官司,要由人權組織說了算。李鍾介紹說前不久,他就成功組織了瑤台第一工業區偉業鞋廠的罷工,並且作為工人的法律代表,與老板、政府部門進行交涉。偉業鞋廠的一千多員工,因此拿到了從數百到二萬元不等的補償。劉澤說:“偉業廠的老板該恨死你了。”李鍾得意地說:“現在偉業廠老板揚言出一百萬買我的人頭,工人贈我綽號,老板殺手。嗬嗬,當然,是黑心老板殺手。”子虛冷笑道:“我關心的,是你這個來自美國的主子,付給你多少美金?”李鍾對子虛的諷刺一點不在意,說:“這個嘛,是我的隱私。大家喝酒喝酒。”眾人都喝,獨子虛不喝。李鍾說:“子虛,幹了嘛。”子虛說:“這算不得喜事,按說,你為打工人討公道,值得慶賀,可你拿了洋老板的錢,總有一點那個。”李發財說:“那個,那個是什麼意思?”子虛說:“那個就是那個。看來你這中國通,能說一口標準中文,但對中文的微妙之處,還是體會不到啊。”李鍾被子虛將了一軍,現在又見子虛調侃他的財神爺,臉上有些掛不住,說:“該下一個了。”坐在李鍾旁邊的,一邊是那鬼佬,一邊是老烏。眾人都看老烏。老烏說:“我哪有什麼喜事?”。子虛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是發財了麼?靠著瑤台藝術村的名頭,拿了百萬元的資助,還不是大喜事?”老烏剛想辯解,坐在一旁的劉澤使了個眼色,把活生生吞下,吞得咕咚一聲響,如同吞下一隻蛤蟆,臉都戧紅了,緩了口氣說:“好吧,這也是一件喜事,咱好壞也是百萬富翁了,哈哈哈哈。”嘴裏在笑,鼻子卻委屈得發酸,舉杯一口幹了。其他人有的幹了,有的沒幹。劉澤說他最大的喜事,就是今天這麼多朋友聚在一起,看到朋友們都出息,為這個,當浮一大白。說罷起身,先幹為敬。劉澤的下麵,坐的是朱劍平。朱劍平說:“也沒什麼值得說的,就是拍了多年的紀錄片終於告一段落,目前已經製作完畢。”眾人說:“值得喝,片子肯定會熱播。”朱劍平說:“熱不熱,不是自己能把握的。但這片子,傾注了我多年心血,現在殺青,也是一大喜事吧。”朱劍平的下手,坐著張若鄰,張若鄰說你們都是喜事臨門,《異鄉人》沒了。我提議,為這本承載了一代人夢想的偉大的雜誌,為它過去的輝煌和今天的死去幹一杯。眾人都喝了。李鍾說:“張老師這個例外,下不為例,都得說喜事。”張若鄰身邊,坐的是李鍾的朋友,一個是偉業鞋廠主管,也是偉業廠罷工事件的策劃人之一。他舉杯,為偉業鞋廠的全體員工從老板那裏討回血汗錢而幹。眾人說這個太值得喝了。又說現在形勢果然不一樣了,要在過去,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過去發生這樣的事,政府肯定站在老板一邊,沒想到這次,政府傾向了勞工。下一個輪到河哥。河哥接了剛才的話題,說:“這件事的處理,我和書記都到了場。這次罷工,其實有著很複雜的原因,在過去,遇到這樣的事,處理的原則就是一點,投資**大於一切。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咱們區的工業發展遇到了瓶頸,正麵臨企業升級問題,因此,要淘汰那些勞動密集型、低附加值高能耗的企業。這個時候,政府的天平自然傾向勞工。當然啦,若沒有李鍾律師的周密策劃、精心組織,想從偉業廠老板手中摳出一千多萬,也是不可能的,因此值得再喝一杯。”有些不勝酒力的就告饒,說這樣喝下去會死人的。該子虛時,子虛說:“你們都有本事,拿美金的拿美金,投靠資本家的投靠資本家,個個撈得盆滿缽滿,我是沒有什麼喜事的,不過老老實實寫小說,換點生活費罷了。不過,在這欲望都市,我守住了內心的清純,這個,值得幹一杯吧。”李鍾笑道:“是的是的,子虛你這人就是太清高,太單純了,要世俗一些的好。”語帶譏諷,子虛卻未聽出,依然說:“我世俗不起來,骨子裏生就了的。”張若鄰有些看不過去,接過話頭:“是呀,子虛單純呢。單純的人不會害人,總是容易受到別人傷害,子虛就總是受傷的。”子虛被張若鄰說紅了臉,老烏卻在心裏為子虛可憐,覺得他變得越來越像個怨婦了。後來,老烏和劉澤討論起子虛的心態,劉澤是一語中的,說子虛是被這一通炒作衝昏了頭,沒有守住自己。天真的以為炒作之後,會撈到一些好處,結果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又看到你老烏總是壓了他一頭,還得了百萬元巨款,他的心態如何不失衡?子虛這還是好的,若換了有些人,因羨生恨,不知要潑你多少髒水呢?我有一個朋友,叫奧土博的,畫國畫,因為在他那個城市出色了一些,拿了兩個全國的獎,畫又賣得好,結果原來的那些朋友,一個個都恨不得撕碎了他,連頭發花白的老教授都受不得他的出眾,賭咒發誓說奧土博能得獎,都是花錢運作的。弄得那朋友實在受不了,離開了這城市,從此再不和人往來,文人相親,自古如此。老烏深以為然,也不記恨子虛,隻是想,也許這一輪折騰過後,子虛能從虛幻中醒過來,踏踏實實走自己的**。後麵各人,也都一一說了自己的喜事,但已然沒有先前的勁頭。埋單時,李鍾大聲問服務員多少錢。服務員說,打八五折,三千三。大家都說李鍾破費了。子虛說:“四千多塊,也就五百美金,對他來說,濕濕碎啦。”不料,這次聚會,成了瑤台這夥人最後的團聚。想這一夥人,本是安安靜靜,默默為夢想而努力的,無意中走到一起,經過了媒體炒作,弄得個個心浮氣躁,心裏各有了小九九,倒成了一盤散沙,隻因了一個虛妄的胡蘿卜,才勉強攏在一起,如今眼看這胡蘿卜落不到自己嘴裏,也就散了。從此,大家無心再聚。有人想聚,也叫不齊人。這個年齡,正是事業往上走的階段,再者,大家麵和心不和,聚了也沒多大意思,從自散夥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