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卻說老烏現在又為閑發愁了。自開業時忙了那一陣後,就閑了下來。閑起來,果然比忙更難受。老烏覺得都快閑出病了,幾個人辦一份《UTOPIA》雜誌,每天慢慢騰騰做一點事,上班來到公司,一杯茶,一張報紙,打發半天,要麼沒邊沒際地閑聊。閑聊倒也長見識,老烏漸漸知道了一些藝術品市場的掌故,比如如何造假畫,如何假拍托市,中國藝術品市場的泡沫是如何形成的,報紙上報誰的畫賣了天價,背後有什麼樣的貓膩、行規……老烏此時方知,原來藝術界這潭水深得很。“烏有之鄉”亦與精神無關,倒是個無底的欲望黑洞,真真是文化搭台,經濟唱戲了。好在老烏跟著劉澤,他們負責的這塊,倒不涉及那些高端運作。瑤台藝術區的名氣,也漸漸打了出去。二十間藝術工作室,都租出了。進駐的多是七零後出生的畫家。他們在藝術上多處於探索期,尚未形成自己的風格,在市場上,也還沒有被廣泛接受,但對藝術,卻有著原始的熱情與執著。藝術品市場一個接一個的拍賣神話,把他們的胃口吊得高高。小小瑤台,聚集了這批年輕藝術家,他們在網上又甚活躍,都有自己的博客,有不同的交友圈。又有些愛慕風雅之士,專程來到瑤台參觀“烏有之鄉”,現在,市裏人說到瑤台,不似過去首先想到城中村的髒亂差黃毒了,倒會先想到藝術。若是打的士,說去藝術村或藝術區,的士師傅都知道。唐老師的書吧開張後,生意比想象的還要冷清,為了迎合這批年輕畫家的習慣,隻好把他經營那種安靜書吧的夢想暫且放在一邊,把書吧改成酒吧。那批藝術家,天天晚上聚在唐老師的酒吧喝酒,喝完酒自然是要臧否人物,於是對當下畫壇那些個四大天王什麼的,一一罵將過去,仿佛就他們哥幾個才是中國最傑出的。劉澤拉著老烏和那些藝術家們喝過兩次酒,倒覺得畫家比作家要可愛得多,能**情,一個個卻也浮躁得可以,他們敢罵遍古今大師,對劉澤卻無一不畢恭畢敬。老烏知道,他們敬劉澤,未必是打心眼裏服他的畫好,而是他們的未來,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握在劉澤手中。作為道格文化機構的藝術總監,劉澤負責從全國青年畫家中物色有潛力的,和公司簽約。簽了約,道格文化機構將以一到三萬的價格,收購該畫家三到五年畫作。然後對畫家進行包裝。從展出、宣傳、拍賣托市,定出一係列規劃。道格公司的目標,是要將這些畫家的畫作價格炒作上去,就算不能成為道格藝術機構的簽約畫家,能把他們的畫作拿到道格旗下的兩家畫廊銷售,對於這批年輕藝術家來說,也是天大**。但劉澤似乎對這些藝術家不太感興趣。用劉澤的話說,“我們要發現的,是未來可能成為大師級的繪畫天才。這樣公司的投資才能獲得最大回報。”老烏倒不太關心這些,自從開業時忙了那陣後,劉澤隔三差五冒出個點子,但都停留在口頭神聊階段。老烏問劉澤,為何不在農曆年前再策劃一次有影響的展出。劉澤說:“你以為我不想。”老烏再問,劉澤就說:“老烏你不要打聽這些,你現在的任務,是養精蓄銳,為下一場戰役作準備。”然而,老烏他們期盼的第二場戰役,卻遲遲未有打響。後來,老烏終於是從河哥口中得知,瑤台藝術區的規劃可能要擱淺。河哥說在瑤台建藝術區,是原來的書記在任時提出的構想,區裏隻是聽取了報告,還沒批準,新來的書記對藝術不感興趣,認為把這麼好一塊地方用來建藝術區太浪費,想把這一片,全部開發成高尚住宅區。而瑤台村的原住民,多是身家千萬的土包子,大字不識,指望他們支持建藝術區簡直是做夢。說起在瑤台窮折騰的這批藝術家,他們會很慷慨地送上兩個字“嚟線!”

“嚟線是什麼知道麼?”河哥說。

老烏說:“知道,就是咱們說的神經病。”

河哥說區政府也處在兩難境地,現在區裏可供開發的土地不多,這塊土地要是賣了蓋樓,可是筆不小的收入。可是瑤台藝術區的名聲又打出去了,市裏的相關領導也來藝術區參觀過,還剪了彩,區領導的意見,現在也不統一。現在不是提倡可持續發展、循環經濟,又把發展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寫進了五年發展綱要麼,但總的來說,開發房地產的呼聲要高過搞藝術區。老烏說:“那我們公司投入這麼多錢,不是打水漂了?”河哥說:“要是原來的書記不調走就好了。”老烏開始為藝術區的前景擔憂。建藝術區,畢竟也是他的夢想,是他的精神寄托。然而,這寄托看似乎會隨時夭折。

農曆年前,老烏他們策劃了兩次展出,一次是全國美術院校在校學生作品展.,道格公司從這些參展的大學生中間,挑了些有潛力的,以三、五千元一幅的價錢,收購了所有入選畫作,以期這中間,將來能出幾個人物。此外還策劃過一次八五新潮幹將回顧展,但當年八五新潮的那批風雲人物,或已然成為市場寵兒,或下海經商不再作畫,或飄零海外,所謂回顧展,也隻是找到了十多位藝術家,拿了一批近作展出,兩次展出都未能做出大影響,兩個畫廊生意倒不錯。老烏擔心,整日這樣無所事事,公司遲早倒閉。然而劉澤笑老烏:“你這苕佬,太幼稚了。幹事情不是一天兩天能幹成的,現在投資藝術品,特別是炒作年輕畫家的作品,利潤空間,遠非你老烏所能想象。咱們不過是老板棋盤中的一個棋子。”老烏說:“什麼棋子?”劉澤說:“你就慢慢琢磨吧。不過,老板把我們當棋子,我們也可借老板之手,下我們自己的棋,這叫各取所需。至於公司會不會倒閉,你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咱們董事長原本就是做房地產的,幾千萬打了水漂,也不過小菜一碟。他們的野心,比我們想象得要大得多。”見左右無人,便對老烏說:“你這糊塗蛋,怎麼琢磨也琢磨不出個子醜寅卯。得,我再給你透個底吧,瑤台這片地就算最終賣給房地產商,中標的公司,幕後老板還是董。”老烏說:“不會吧?”劉澤說:“你就等著瞧吧。”老烏將信將疑:“聽你這樣一說,我倒是**了,每個月拿工資時,總覺得受之有愧呢。”劉澤說:“老板給你發工資,自然是覺得你值,真要覺得你沒什麼用,自然會開了你。”劉澤說的倒是大實話,這一年來,雖說沒有策劃出什麼大項目,也未能如期把瑤台藝術區弄成文博會的分會場,但每個月,總是會有點關於瑤台藝術區的報道見諸報端。老烏和媒體打交道,也漸漸有了經驗,知道怎樣不時製造點小新聞,讓他們的關注持續。轉眼到了06年年底,瑤台第一工業區的廠都搬走了。第二工業區也開始陸續搬遷。昔日的喧囂、繁華不再。上下班時,流動在瑤台的各色工衣潮也已退卻。瑤台變得寂寞,寂寞得有些冷清、荒涼。親嘴樓的房租,開始大幅跳水,那些依附工業區生存的小店,門可羅雀,或趁早關張,或苦苦支撐。無事可做的老烏,有時會坐在烏有之鄉的大門口,望著一大片空蕩蕩的工業區,發呆。回想當初,這裏如何從一片香蕉林、魚塘,一點一點變化成後來的工業區。這安靜的漁村,如何一日日喧囂起來,然後,又如何變得冷清、寂寞。老烏突然看見,空中飛舞著兩隻白鷺,老烏看得呆了,白鷺重新飛回了瑤台?然而兩隻白鷺被風卷走,像折了翅膀,打著轉從天空慢慢飄下,哪裏是什麼白鷺?分明是兩個白色塑料袋。工業區的工人走了,倒是來了許多的野狗與野貓,****,適彼樂土。因為上麵的調子還沒有定下來,董董事們,也沒再拿新廠房進行改造。第一批入駐的年輕藝術家們,以為這裏很快就會變成第二個798,如今,他們終已**過來,一切不是想像中的簡單,瑤台藝術區在熱鬧了一陣後,漸漸的沒了動靜,他們倒是進退兩難了。想明年不租了,可裝修工作室時,也投入了一些錢,住上一年就搬走,有些可惜。又恐將來藝術區真弄成了,搬走會後悔。不搬吧,房租不是一筆小數目。過去尚有些打工仔、打工妹,沒事了來藝術區逛逛,當著看稀奇,人氣尚在,如今工廠人去樓空,心裏自是惶惶不安。但事情總是在他們感到絕望時,又會冒出一線希望,劉澤會把這希望,及時帶給老烏和這些藝術家們,於是,大家就在這失望與希望中,熬到了年底。公司希望老烏能留下來值班。老烏也同意了。把父母接了過來一起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