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便傳來了黑澤英理的死訊。
聽說淩晨接獲消息後,武長與阿樂小棘就立刻動身前往杏園附近的殯儀館處理治喪事宜,而玄則留在東京辦公。
“怎麼會突然……”風影口中喃喃地說,一旁的理香則是震驚得說不出話。
“聽說是心律不整引發的猝死。”穿得一身黑的和姬拉開椅子在餐桌旁坐下,“你們昨天不是還特地去探望她?這兩件事應該沒關係吧?”
風影抬頭看去,從和姬平靜的眼神裏無法得知她話中含意。
“還有你是不是該去換件衣服?”她對身穿桃紅色上衣的理香說了句。
理香右手端起早點,左手拉起風影,“風影,我們回房間好了。”
被硬拉出餐廳的風影在電梯前停下腳步。
“你去換件衣服,我到後院走走。”不顧理香擔憂的神情,說完便逕自下樓。
黑莊後院參天林木已是一片蕭瑟景象,她踩著鋪地的落葉慢慢往前走,那棵已轉為檸檬黃色的銀杏在樹林間很是顯眼。
她想起昨天杏園裏鋪天蓋地的高貴金黃顏色。明明是前一天才見到的事,卻不真實得彷佛像在夢中見到般。
不是夢喔,黑澤英理死了。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說。
這麼說來,那張老相片上兩個巧笑倩兮、神采飛揚的女孩都已成為曆史了。
──這兩件事應該沒關係吧?
她無法回答。
風影將有些冰冷的雙手插進口袋,左手摸到了不知何時帶在身上的手機。她開機進入通訊欄,將遊標移到武長的名字前卻猶豫起來。現在還能跟他說些什麼?
她按了幾次鍵,將手機移到耳邊,聽著嘟嘟聲響了一遍……兩遍……五遍……十遍。
她按下結束通話鍵,盯著熄掉的螢幕。
真是的,你也太卑劣了吧?風影在心中自語道。你就這麼想聽人說黑澤英理的死與你無關,讓你能夠心安一點嗎?你自己好好想想,要不是昨天──
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
“是我,怎麼了?”玄低沉的嗓音給人一種獨特的安心感,“你知道武長他母親的事了?”
“嗯……抱歉、沒打擾到你吧?莫名其妙就撥給你……”
“一點也不會,不要緊。”
“我本來是想打給武長的,不過這樣好像太沒神經了點……”
“剛才他有打過來,特別交待要我跟你和理香說,你們兩個可別選在這時候有哪裏不對勁讓他傷腦筋。還有,他母親去世和你們沒關係。”
風影彎身從地上撿起一片有些幹枯的扇狀銀杏葉,“……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他並不是敷衍你才說這種話,英理嬸嬸是在睡眠中過世的,一點痛苦也沒有。渡邊醫生昨天已經向我報告過你們到訪的事。我認為……嬸嬸是在很幸福的狀態下離開的,要是你見過之前的她,我想你也會同意這種離開方式對她而言並不壞。”
“是嗎?”風影依然無法確定。
“你知道當年武長他父母為什麼會結婚的?”
“不曉得。”
“因為嬸嬸堅持不把武長讓給我們家,所以家裏強逼清叔父娶她,聽說那時清叔父個性還很烈,有陣子鬧得家中不得安寧。我想,至少她過世前總算從叔父那得到一個交代,雖然是想象出來的,至少她很幸福不是嗎?”
其實風影的內心也是這麼想,但她卻覺得這種說法是為了減輕自己罪惡感的脫罪之辭,而愈感到自己想法的卑鄙。
“你在想什麼?不管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
“我……”風影欲言又止。
手機那頭的玄耐心等了好一會,才歎口氣,“你好像很不擅常向人訴苦。”
“?”
“平時直來直往的脾氣到哪裏去了?你不是告訴過我別什麼事都悶在心裏嗎?”
“嗯……”
“你不用認為對武長他們有虧欠。我想其實他和叔父……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難過,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解脫。”
風影突然記起昨天見到的河合小姐,她為了保護女主人氣勢洶洶將他們趕出房間的神情還曆曆在目。
“……河合小姐一定受到很大的打擊。”
“也許沒錯,但你要曉得在英理嬸嬸身邊的人已經有這種心理準備很久了,畢竟她的狀況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們會沒事的。”
“嗯。”
“你也會沒事吧?”
“……跟你這樣聊過之後覺得好很多了,謝謝。不好意思耽誤到你的時間。”
“你用不著那麼客氣。”
看著眼前高聳的銀杏樹,竟然有種溫暖的感覺。是因為太陽升得愈來愈高了嗎?陽光照射在樹梢,風吹過,金黃色澤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