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報紙刊登了黑澤英理去世的消息,並將黑澤清夫婦過去近二十年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钜細靡遺報導出來,也免不了提到他們的獨生子武長。
玄與和姬搭車出發至殯儀館參加告別式,風影與理香則因顧忌媒體而被二爺指示留在東京並未一同前往。
由黑澤清及武長手捧牌位、領頭走出被媒體團團包圍的告別式會場外,一行人陸續坐上等候的轎車,連同遺照、靈柩都上了車前往火葬場火化。接下來則直接驅車至慈音寺。
骨灰甕安放至寺廟後院墓園的黑澤家祖墳後,夕陽已西下,燕鳥歸巢。
“武長呢?”穿著黑色毛皮長外套禦寒的小棘走向站在所有人後頭、負責警備事宜的阿樂,低聲問道。
“他朝那裏走過去了。”阿樂比比右後方的樹林。
“然後?沒關係嗎?”
“你沒注意到另一個人也不見了?”阿樂意有所指地說。
“就是注意到了才問你。”她現出難得的擔心神情,“要是被武長他爸還是我爸媽注意到怎麼辦?到時可不是什麼隨便的理由可以搪塞過去的。”
“嗯,話說二爺會吩咐和姬一起來也讓我很意外。”
“當然是因為藤堂財團那邊的壓力啊!你以為是我們好心幫媒體製造話題嗎?”
“看來那邊也開始著急了……不曉得武長要怎麼辦?”
“要是現在就被發現,八成馬上玩完。”
阿樂聞言笑笑,“那你就追上去吧,我會跟其它人說你們兩個一起去找武長了。”
小棘朝他莫名其妙的笑容瞪一眼,越過他身邊就走。阿樂轉身叫住她。“喂!”
“又什麼事?”
“我還以為你……”阿樂伸手撓撓頭,似乎在考慮該如何說才對,“比較喜歡理香……而且你不是老抱怨你跟和姬天生八字不和嗎?”
“誰說我在幫她?”小棘語帶不屑,“我隻是站在武長那邊罷了。”
阿樂露出微笑,“他要是聽見你這麼說一定會很高興。”
小棘懶得再搭理他,朝前方土墩的樹林深處快步走去。
武長突然停下腳步,舉起手中的煙吸了一口。
“已經看得見盡頭了。”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頭的和姬開口。
“嗯,聽說不遠就是鎮上的車站。那時候玄和風影就是經過這裏到那搭車離開的。”他兀自站在原地抽著煙,沒有再往前的意思,“聽起來是很浪漫,但實際走這山坡路還真累人。有些事果然聽聽就好。”
“……既然不往前進,那麼就該折返了。”
“你有時說話還真像個詩人。”他笑道,“如果我說要走,你願意陪我一起離開嗎?”
和姬伸手理理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長發,“等你是真心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才會認真考慮。”
“被看穿了。”武長一副舉白旗投降的表情。
“是你自願停下腳步的,不是嗎?既然如此,就別再去想象前方的景色究竟有多美好。”
他的笑黯淡下來,兩眼直直看著她。
“……是真的很美好。”
手中的煙掉落地上而不自覺,右手無意識地伸出,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好啊。”她幹脆地回答。
他低下眼僅僅一秒,正要踏出腳步。
“你知道……赤羽她們這兩天似乎過得不太好。”和姬突然說,“雖然其它人打了好幾通電話回去開導她們,但像她們那麼單純的人,想必會在那幻想自己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吧。一旦你在這裏出了什麼事,豈不是雪上加霜?”
武長慢慢鬆開她的手腕。
“是啊,想必赤羽夫人是個很好的人,她們才會把所謂的親人看得那麼重要吧。即使我說我因為那女人的死而解脫了,恐怕她們還以為我是為了安慰她們才這麼說……到底要怎麼讓她們了解這種心情?真傷腦筋。”
“因為不曾擁有過才能對它存有幻想,不得不說挺教人羨慕的。”和姬的神情沉了下來。
“你說風影?”
“有時候我還真羨慕她沒有父母家人那種東西。真麻煩……人總是無法滿足於現狀啊。”
“……沒錯。”
風呼嘯吹過,他們就這樣站著,相對無語,感覺天色漸漸、漸漸地暗了下來……一暗下來,便開始分不清東南西北。但無所謂,因為他們並不會再繼續往前邁出一步。
“該走了。”她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小棘來接你了。”
“……走吧,小心腳下。”
他們並肩循著來時路往回走。
“我還以為……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起走。”
“我是啊。”
“是嗎?”
“隻不過到頭來你終究會後悔這麼做。”
“又被看穿了。”武長語氣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