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不安-3(1 / 2)

南城的建築格局像一副中國象棋的棋盤。分為東區和西區,楚河漢界就是東西區中間的南城大道。南城大道兩邊是整齊縱橫的棋盤街。東區是南城的商業、文化、政治中心。商場、劇院、政府部門、高級住宅區都在東區;而西區則是密密麻麻的工業區,一百六十多萬外來工就密布在西區的各個工廠裏。東區、西區雖是一**之隔,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這麼說罷,進入東區,到處是摩天大樓、廣場,拚成各種圖案的綠化帶寬闊整齊。絲毫不比深圳的深南大道遜色。而到了西區,天色仿佛一下子灰暗了許多,色彩也顯得單調了起來,大街上川流不息的都是穿著灰色工衣的外來工,他們臉上的神色都是一致的,就像他們身上的工衣一樣。西區的消費較之東區,自然也就低了許多。在南城這地方,沒有本地人外地人之分,本地人口不足三萬,所以不存在排外的說法。但東區、西區,卻是人們身份的標致。能進入東區工作、生活,是許多打工人的夢寐,或是終身的追求亦不為過。在東區人眼裏,西區人的素質是比較低的。漸漸地,東區人就以南城人自居,而視西區人為外來工。當然,這裏說的是普遍的現象,不能代表所有東、西區人的想法,比如說孫天一就不這樣看。

孫天一三年前成功躋身於東區的“高尚”部落,被《異鄉人》雜誌社聘過來當了一名流浪記者。孫天一從未因為自己生活在東區而自豪,他時時提醒自己不過是一個流浪記者,是個臨時工。這使得他在東區找不到認同感。為此他還寫過一篇散文《家在西區》,發表在《南城都市報》上。

孫天一在報紙上看了石古拍到的照片和有關UFO的報道,並未往心裏去。說不定又是石古這小子鼓搗出的假新聞。這一段時間來聽說雜誌社有可能要換主編。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真換了主編,在編的人倒是無所謂。像孫天一這樣聘用的幾位臨時工就不好說了。弄不好又要回到西區工廠裏去折騰了。孫天一的感覺裏是喜歡西區的,但讓他去西區上班,受老板的氣,還真是沒法適應了。心情不好,也沒在意這UFO的事兒。沒想到一連三天,UFO居然天天飛臨南城上空。編輯部的沈三白就親眼目睹了,說得玄乎其玄的。孫天一不時地透過窗戶往天上瞅,希望也能目睹一下UFO。沈三白說,別瞅了,事不過三,UFO是不會再來的了。大家就談到了外星人,談到了宇宙,越談越玄乎。說著說著就發起了牢騷來。沈三白說,你看上午來投稿的那個姓劉的,南城小學的教師,班主任,一個月大幾千的工資。你看看他這文章寫得,一堆狗屎,讓那樣的人教書,簡直他媽是在摧殘祖國的花骨朵。沈三白說著將那劉老師的稿遞給了孫天一。孫天一粗看了一下,三張皺巴巴的稿紙,字寫得張牙舞爪。一眼瞟過去就有兩個錯別字。把稿子一團就要往垃圾簍裏扔。沈三白說,別,別。他讓我給改一改了發表,說是要憑這篇文章評選優秀班主任的。孫天一說,這樣的稿子還能改出來?沈三白說,狗屁!捉刀給他寫一篇唄。誰教他有一個好叔叔呢?孫天一便問他叔是哪位?沈三白說是法院的一個庭長。孫天一說,哦,我還以為是丁福農呢。咱們良民一個,不偷不搶,也沒有機會貪汙。沈三白說,這可不敢說,在南城這地方,什麼事情都能發生。這不連外星人都連連光顧了麼。說不上哪一會兒就求上人家的。兩人閑聊著,孫天一就趴在窗口往下看,有個強盜搶了包在前麵飛跑,後麵跟著個女的邊追邊大喊大叫,**人唯恐躲之不及,沒有一個上前幫忙,女人蹲在地上哭了。沈三白說,今晚有個飯局,八點鍾,桂香園。孫天一問,………誰的東?沈三白說,管他誰的東,有吃就行,又說,那個李東明你還記得不?在鴻天電子做主管的。他有一老鄉,是個律師,剛從四川過來,想到這邊發展。說是久仰咱的大名,想結識結識。孫天一冷笑道,久仰大名?!那可得去會會。

說話間天就陰沉了下來。到了下班時間。孫天一說,三白你先去,我還得回家接兒子。沈三白搖了搖頭,說,別又跟上次一樣,回去了就出不來了。女人嘛,不能太由著她來。沈三白說的是上次有一作者發了文章,非要用稿費請客不可。孫天一也是先去幼兒園接兒子。回到家,老婆就不讓出來了。因此總是被沈三白他們拿來說事。孫天一便說,怕老婆可是一種美德哩。說話間就出了辦公室。

桂香園酒家掩映在三株碩大的桂花樹下。枝葉婆娑,虯枝如龍,竟撐開了半畝濃蔭。每到桂花飄香,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淡淡地沁人心脾的幽香。在南城這個進入了數字時代的城市。能有這樣的一方淨土,實為難得。南城的一些文人騷客,因愛了這一片濃蔭,便時時來這兒小聚,來了也不愛坐在帶有空調的包房裏,隻是大呼小叫地讓老板在桂花樹下排開了酒桌。就著樹隙間篩下的明月,把酒當歌,裝瘋賣醉。老板是個有頭腦的生意人,桌椅全是從山裏人家運來的竹製品。又在桂花樹上挑了一麵酒旗,上書一個鬥大的“酒”字。風一吹呼啦啦響,頗有幾份古意。南城的書法名家蕭湘子一次來這兒會客,借著酒興給題了“桂香園”三個大字。一時間,桂香園在南城的文藝界中有了極好的口碑。文化人愛喝酒,喝酒愛紮堆,酒後還愛發點酒瘋。桂香園這地方,不像在大酒店,有太多的約束。這裏可以讓你酒後發發酒瘋,隻要不是太過分,老板是不會幹涉的。如果你有興在酒後塗點字畫,老板這裏為你準備好了筆墨紙硯。雖說賠進了點紙墨錢,卻也落下了不少名家的字畫。老板就撿那出色的,裱了掛在酒店內。文化人都相對比較窮,大酒店那一擲千金的消費他們也承擔不起,到西區的小酒店又覺得與他們的身份不相符,這地方消費不高不低,又有品味,正好合了他們的意。一時間,生意是越來越好,漸漸成了一個文化沙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