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不安-37(2 / 2)

此刻已是薄暮時分,工業區門口的街燈已次第亮了,來來往往的打工人也活躍了起來。孫天一忽地覺出一種久違的親切。他仿佛回到了當初在工廠打工的時光,每天在流水線上忙忙碌碌,吃了晚飯,如果不加班,就會跑到工業區外的草坪上躺著,看天上的暮雲由瓦藍變成鐵灰;看星子在天幕深處一閃一閃。什麼也不想,一任鹹濕的,帶著南城這個海濱城市特有的氣味兒的風吹動著他的頭發。或是想一想故鄉,想一想前程,想一想當初因看了那個名叫《外來妹》的電視劇時的青春躁動。總愛唱那首《流浪歌》,唱得自己淚流滿麵為止。 孫天一停好了車,在工業區處的草坪上坐下來。現在,他卻再沒有了那份激情與憧憬。

天已黑嚴實了,草坪上的人越來越多,等老鄉的,等戀人的,等兄弟姐妹的,都在眼巴巴地翹首張望,夜色下的打工妹們,脫下了灰色的工衣,換上了飄飄的長裙,剛剛洗過的長發濕濡濡地披散在肩後,散發著廉價洗發水的清香。她們三五成群,嬉笑打鬧。見了久違的親人或朋友,那種喜悅,那種真摯,沒有絲毫的做作;見了熱戀著的情人,會毫無顧忌地一頭紮進情人的懷裏,親熱撒嬌。在這個別人的城市,她們無須掩飾埋在心中的愛戀之火。孫天一覺得他的內心也有一團火在燃燒,血液裏的青春也在一股股的往外冒,他在靜靜地等待著簡潔如如同一片花瓣,飄落進他的懷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夜風拂去了白日的酷熱,棕櫚樹的葉子在風中如同少女的長發翩翩飛舞。孫天一看看時間,快七點了。女孩兒就是這麼麻煩。孫天一幸福地想,此刻,也許簡潔如剛剛洗浴完,正在精心地挑選晚上要穿的衣服。孫天一甚至看到她正在為到底穿那件真絲連衣裙還是那套休閑裝而猶豫不決;仿佛已聞到了簡潔如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特有的淡淡清香。

簡潔如穿了一身純白的休閑裝,在夜風中,衣袂飄飄。看得孫天一竟呆了。簡潔如卻低了頭,朝馬**對麵走去。孫天一大步跟在後麵,走到對麵公園,簡潔如在一株棕櫚樹下坐了下來,孫天一傍著簡潔如坐下,簡潔如卻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孫天一抓住了簡潔如的手,簡潔如卻掙開了,說,不要這樣。孫天一說,我和我妻子已經分居,隻差辦離婚手續了。簡潔如說,你不該這樣的。孫天一說,可這已成了事實,我現在隻想好好的對你。我這輩子已經讓一個愛我的女人傷透了心。我發誓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說著就去摟簡潔如。簡潔如這次沒有拒絕,偎在孫天一的懷裏,身子微微顫抖著,說,我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好。你是個很優秀的男人,應該找個好女人。我不值得你愛的。孫天一輕撫著簡潔如的秀發,說,其實,我也沒你想像得那麼好,我甚至——是個混蛋。可這並不妨礙我們相愛。說著將**的唇輕輕蓋在了簡潔如的唇上,簡潔如的身子在孫天一的懷裏瑟瑟發抖,到後來竟是淚流滿麵了。孫天一慌忙拿手去拭,惶恐地說,你不喜歡這樣,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簡潔如流了一會兒淚,說,我喜歡你這樣,喜歡你吻我的感覺。我覺得我很幸福。孫天一心中倒不安起來,他想到了阿涓,想到了阿涓那誇張的**和蛇一樣纏人的腰肢。

你怎麼啦?簡潔如說。

沒什麼。

想你老婆孩子了?

………

兩人正忘情地纏綿,驀地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叫了一聲簡潔如。孫天一一抬頭,就看見了麵前站著一個女子。簡潔如在孫天一懷裏的身子猛地一顫。你是?孫天一問那女人,又看看簡潔如,是你同事?簡潔如沒有言語。立在麵前的女子也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隻是愣愣地戳在那兒,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簡潔如。孫天一不禁打了個寒戰,覺得這女子的目光,似乎是兩條毒蛇的芯子,在他的心尖兒上咬了一口。簡潔如已站了起來,低著頭走向那女子。女子的目光變得溫柔了些,一隻胳膊搭上簡潔如的肩,說,拉長讓我來叫你,晚上突然下了任務要加班。說著拉了簡潔如要走。簡潔如不敢看孫天一,隻是說,我加班去了。說完同那女人一起走了。孫天一站在那兒瓷了半天。

孫天一如一隻吹滿氣的皮球,被人突地紮了一錐子,頓覺泄盡了全部的精力,手足酸軟地回到租屋,才開門,一股煙霧撲麵而來,黑暗中,一點火光在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