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快亮了，孫從文挎著手槍，一手拿一根梨樹棒、審訊記錄稿、印泥盒；另一手拿手電筒來到水牢外。他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東西，掏出鑰匙，打開了第一道牢門。果然如他所料，兩個看守趴在桌上睡得死豬一般。他躡手躡腳地繞過兩個看守，又打開第二道門，來到了水池門外。
月亮已經落山了。隔著最後一道牢門，孫從文把手電筒打開射向自己的腳前。借助漫光，他看得到鄢小三沉睡在稻草堆裏一動不動，雙腳還露在外麵。想到他的對手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孫從文得意起來：“這個小東西，就要一命嗚呼了，還睡得這麼香？實在可惜啊！你死了，我到哪裏去找像你這麼傻的對手啊？”
孫從文第三次放下手中的東西，水牢最後一道門鎖也被打開了。孫從文放下手電筒，操起梨樹棒，輕輕地跨進牢門，麵對牆角的那一堆稻草，根據鄢小三的身高和睡姿，雙手將木棒高高舉起，對準他所想象的鄢小三的頭部，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地打了下去。
“哐啷”一聲，但並不很響，梨樹棒的一端打在了牆上了。石灰被打下一片來，而地上的鄢小三仍然睡在稻草裏一動不動！
“啊？這個小東西，還真是一個不怕死的角色啊！死到臨頭，還這麼能睡？”
孫從文輕輕撥開稻草，不由大吃一驚：稻草裏沒人！隻有一雙塞滿稻草的鞋。鄢小三不見了！
孫從文用手摸摸地下，是涼的！他又慌忙從牢門外拿來手電筒照射水池，那裏死寂一片！孫從文害怕鄢小三會從什麼地方突然蹦出來要了他的命。他急忙丟下手裏的東西，撿起手電筒，退了出來。
孫從文的如意算盤珠子撥弄了無數遍，原本想一棒打下去，這個鄢小三不是全死，也會死去一半，他就抓住鄢小三的那隻半死的右手，粘上印泥，把指紋壓印在“審訊記錄”上。然後繼續給他幾棒，結果他的性命。
“是哪一步算錯了呢？”孫從文對自己發出了疑問：
“水牢這麼堅固，牢門也沒有打開，鄢小三也能逃跑嗎？”
“要是鄢小三被周其偉移走了，這兩個死豬看守，為什麼還在這裏酣睡呢？”
“難道鄢小三害怕被整死，在水裏自盡了嗎？還沒有看到那個小東西慘痛哀嚎、拚命掙紮的樣子，真是遺憾！”
孫從文像貓把老鼠沒有玩夠，就一口吞了那樣感到不快。
水牢裏的響聲，把兩個看守驚醒了。看到兩道門都被打開了，他們倆嚇得魂不附體！看守老胡連忙把第一道牢門鎖住。這時，孫從文從水牢裏出來了！
兩個看守覺得大事不好。昨天夜裏，局長親自來查看過，交代他們，不許任何人進來，特別不能讓孫從文到這裏來。如果出了任何問題，就要拿他們是問！現在，恰好是這個該死的家夥進來了，這怎麼得了！
老胡問孫從文：“你去過水牢？剛才是你弄出的響聲吧？你可不要害我們！”
孫從文不以為然地說：“我沒有聽到響聲啊！人是我抓來的，我為什麼不能來看看？你們跟我小心一點，不能讓他逃跑了！”
老胡說：“孫代隊長，你跟我們一起再去看看吧！”
孫從文說：“要看你們去，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要是出了事，我們擔當不起！”老胡說。
“你們隻是看守，有什麼責任可擔？犯人死了，什麼時候追究過你們的責任？”
聽到孫從文這麼說，兩個看守更加緊張起來。老薑拿起鑰匙，提著馬燈，跑到水池門口查看，發現水池的門已經打開，裏麵沒有人了！他立刻返回，鎖住了第二道牢門說：“孫代隊長，人命關天，你這麼做，想害死我們哪？”
孫從文一本正經地說：“我來檢查牢房，怎麼會害死你們？”
老薑問道：“你把人放跑了，等一會局長來了，我們拿什麼交差？”
“我會放了他嗎？你說我殺了他還差不多。”
孫從文推開兩個看守，急忙向外走。兩個看守擋住牢門毫不相讓。
老胡說：“孫代隊長，你真厲害，剛剛上任，就抓到了一個共產黨！你是怎麼抓到的？說給我們聽聽吧。”
“誰有心事跟你們講這些？快把門打開！”
老胡又問：“聽李寶全說，你差點被這個小家夥勒死了？鄢小三真有這麼厲害嗎？”
“有一個共產黨不厲害嗎？不厲害的還是共產黨嗎？你們守了一夜，不知道這個小東西厲害不厲害嗎？”
老胡說：“他厲害，被你抓來了；你厲害，差點被他勒死了，那你們究竟誰更厲害？”
孫從文答道：“他再厲害，充其量是一個孫悟空，我是如來佛！有我在，他就逃不出我的手板心！”
老薑說：“你還真能吹。剛才，你看見過鄢小三嗎？”
孫從文仍然裝糊塗：“我看見了呀！他還在呼呼大睡呢！”
“你承認可見過就好，等一會局長來了，就由你親手把鄢小三交給他！”
老薑一邊說，一邊靠近孫從文，悄悄把孫從文兜裏的鑰匙串拉出來，連同他們自己的鑰匙一起扔到鐵門外，“你走吧，我們不攔你了！”
孫從文急忙掏鑰匙開門，才發現荷包裏的鑰匙不見了。
（二）
天亮了，周其偉陪著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軍官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三個挎著衝鋒槍的衛兵。孫從文知道，是鄢小三的爸爸找他算賬來了。可是，鄢小三不見了，這怎麼辦？
周其偉拍著鐵門，叫看守打開，老薑說：“鑰匙在你們腳下。”
李保全拾起鑰匙問：“怎麼有兩串鑰匙？”
“那一串是孫代隊長的。天還沒亮，他就進去水牢看過犯人，現在還在這裏等，他要親自把犯人交給局長！”
孫從文進了水牢，周其偉覺得大事不好：“孫從文，你在這裏幹什麼？誰讓你來的？”
餘大彪聽說他就是孫從文，命令衛兵說：“二班長，看住他，讓他跟我們進去！”二班長鄭興國用衝鋒槍把孫從文一頂說：“進去！”
水池的門敞開著，鴉雀無聲，周其偉的額頭上頓時冷汗直冒。他沒有想到，孫從文竟然這麼無法無天，真的對鄢小三下手了！餘大彪看到，在水池門外有一個印泥盒、一張紙，他撿起來看，原來是“審訊記錄”。上麵還有鄢小三的名字，沒有手印。餘大彪交給衛兵佘會寧拿著。“周其偉，快把我兒子交出來！”
周其偉緊張極了！他問孫從文：“你把鄢小三弄到哪裏去了？老胡老薑，我跟你們怎麼交代的？你們為什麼讓孫從文進來了？”
兩個看守說：“他是長官，又有鑰匙，我們怎麼阻攔得了他呀？”
餘大彪跨進水牢大喊：“小三，爸爸來了，快出來！”
餘大彪的喊聲在水牢裏交混回響，把他本來夠大了的聲音，放大到如響雷一般，更使孫從文、周其偉心驚膽戰。
水池邊還有一條木棒，一雙鞋，鞋裏塞滿了稻草。餘大彪撿起那雙鞋，拔去稻草，襪子還塞在鞋內。他把鞋遞給另一個衛兵說：“快拿出去找我夫人，看這雙鞋是不是我兒子的？”
餘大彪火冒三丈，抓住孫從文的胸口問道：“鄢小三呢？你對我兒子下手了嗎？我今天就活活剮了你！”
孫從文說：“餘團長，鄢小三是共產黨。你不能敵我不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