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二〗(2 / 3)

白夜說他早餓了。

馬角說:“我記得小鎮上有一家劉嫂子飯館,那裏的臭豆腐又香又脆,咬一口滿嘴跑油,我出來尋你的那一年,還在那裏吃過十塊臭豆腐的,劉嫂子是個寡婦,長得那個水嫩喲!比白銀花要好看,簡直可以和你的親娘鄭小茶相比。”

白夜說:“馬角叔叔,我的親娘長得很好看嗎?”

馬角說:“那當然了,你娘是白家溝最漂亮的女人。”

白夜說:“那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她了。”

馬角說:“那是當然。”

白夜說:“你喜不喜歡她。”

馬角被問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全白家溝的男人都喜歡她,除了你爹白大迷糊。怎麼,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白夜說沒有了,白夜說他什麼都記不清了,他的童年是一片空白。

馬角領著白夜在小鎮上走了一圈,卻沒有找到劉嫂子飯館。

“有十年沒有到這裏了,我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馬角實話實說。

白夜說要不咱們問一問吧。於是馬角就到一家小雜貨店去問。

雜貨店裏亮著昏黃的煤油燈,一個老頭坐在燈影裏,搖頭晃腦在唱。唱的大概是這裏的民歌。白夜卻一句也聽不懂。馬角說老先生打擾您了問個事。老頭站了起來,一臉的笑:

“你要什麼,香煙瓜子?”

“我不要什麼,我跟您打聽一個人。”

“打聽人?”

“這鎮上從前不是有一家劉嫂子飯館麼,那開店的劉嫂子是個寡婦,她做得臭豆腐又香又脆,咬一口都冒油。”

“你是說劉寡婦?你打聽她幹嘛?”

“多年前吃過她做的臭豆腐。”

“那都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事了。”

“是的老先生,我還是十年前路過這裏,吃過她做的臭豆腐。”

“十年前?她走了。走啦!”

“走到哪裏去了?”

“走到哪裏去了,誰知道呢?也許走到天上去了,也許,走到地下去了。她死了。”

馬角一驚:“她還那麼年輕,怎麼就會死了?”

老頭說:“死了有十年了吧,或者八年了吧。我老了,記不真切了,總之是死了,死了好啊,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黃金萬兩帶不去,高官厚祿享不了。死是最公平的。你是外地來的人吧。天黑了,夜沉了,小鎮大街沒人了,飯鋪打烊了,客棧關門了。要是不嫌棄,兩位就在老漢這裏歇一宿吧。”

馬角說那敢情是太好了,我是遇上貴人了。

老漢說我家的房子寬得很,你們一人一間。

安排了兩人的房間。房間裏幹幹淨淨,但有一些陰森的感覺。馬角說這房子多久沒住人了,沒有人氣。老頭歎一口氣,說,“你們先歇歇,我去弄點吃的。”

馬角多安一個心眼,說:“隨便弄點什麼吃的吧,我們叔侄倆在外日久,手中也沒有什麼錢了,吃不起好的飯食。”

老頭說:“這話怎麼說的,來我這裏就是客,我還收你的飯錢不成?再說了,就是衝著桐花,衝著十年了還有人記得她的臭豆腐,我也不能收你們的錢。”老頭說著拿手背去擦眼,眼角有老淚在晃動。

馬角說:“弄點胡豆、花生下酒就成了。”

老頭不再堅持,弄了點胡豆、花生,在院子裏擺開了小幾,招呼白夜、馬角落坐。老頭也坐下了,給馬角倒了一杯酒。白夜年紀小,不喝酒,老頭便沒倒。說了一些閑話。

馬角說:“老先生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老頭說:“婆娘兒子女兒是都有的,女兒去到很遠的地方做工去了,十六歲那年出的門,”老頭用筷子尖指著白夜,“出門時和這位小哥年紀差不多吧。”筷子在小幾上磕一磕,夾粒花生放嘴裏,就了一口酒,說,“兒子是上了大學的,分在楚州城工作。”

馬角說:“老先生怎麼不同兒子去享福?”

老頭說:“兒子是讓我去了,可是在楚州城住了不到半個月,我住不習慣,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