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握著夏天的手,什麼也沒有說。我知道,她依然是愛我的。我想到兩個月前我的俄羅斯之行,想到那荒唐的一夜情。我口口聲聲說我深愛著夏天,可我的肉體卻背叛了她。我想對她說聲對不起,卻沒有坦白的勇氣。我想到了我想要做的事。我想讓李中標、黃德基、馬有貴和我一起站出來,為許多年前犯下的罪懺悔,然後,接受法律的審判。我是一個要死的人,做到這一點沒什麼難。但我要求他們和我一樣,是否在強人所難?就像現在,我依然沒有勇氣告訴夏天,我在俄羅斯做了什麼。我想,到死,我也許都不會把這事告訴夏天的。每個人都會有見不得光的秘密。可是,如果我不能告訴夏天這一切,我又如何去要求別人。我應該先將過去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夏天,她會支持我的。告訴她還是不告訴她,我的心裏在激烈地鬥爭著。夏天卻輕輕地用她的唇,吻了我的唇,將臉貼在我的臉上,她說: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真的會死。

我說:我是要死了,剛才,我走了很遠的路,我走到了南頭關,我看見了二十年前的我,在南頭關口等著過關。

夏天說:你別說,你什麼都別說。

我說:我沒事了,你睡一會兒。

夏天睡著後,我卻沒有了一絲睡意。我想起了1994年的那個夏天,我和李中標一起進入南頭關,我們坐公交車,去了蛇口的四海工業區,我們找到了我老師給我的地址,當時天黑了,但工廠裏卻燈火通明,還在加班。我對保安說我找劉經理。保安愛理不理的,說哪個劉經理。我說了劉經理的名字,求保安給打電話。保安看了我幾眼,不耐煩的拿起電話,撥通了劉經理的電話。放下電話,說劉經理讓你們上去。我和李中標興奮地對視一眼。我們見到劉經理,並拿出我老師寫給我的信,他冷漠地說他沒有收到我老師給他的信,他說前天我老師還給他打過電話,也沒有提到過介紹我們過來的事。我說,可是,這封信,是我老師的親筆信。我老師給劉經理的信中介紹了我的情況,希望劉經理關照。老師說劉經理是他的學生,當年,他幫過劉經理,劉經理見了他的信,一定會幫忙的。

您看看我老師的信。我說。

劉經理快速看了一眼信,為難地說:我現在不能介紹你們進廠,你們來應該提前打個招呼。這樣吧,你們留下聯係電話,到時有了職位,我再打電話讓你們來。你們住在關外吧,這時回去還能趕上末班車,再晚,今晚就回不去了。

劉經理將我們拒之門外了。一切希望都落了空。走出工廠,我和李中標許久都沒有說話,我們在路邊呆坐。坐了大約十來分鍾。李中標說:我們出關。

這是我的第一次深圳關內之行,前後不過三小時。為了這三小時,我們準備了一個月。我們坐上了最後一班車離開深圳。到關外時已是深夜。我們沒有地方住,更沒有錢住旅館。李中標指著一條通往工業區的路說,我們往裏走吧。在工業區的後麵是一座山。我明白李中標的意思,我們將在這山上將就一晚。正當我們去往工業區時,前麵十字路口停了一輛囚車,幾個穿迷彩服的治安隊員正在盤查暫住證。

李中標說:壞了,前麵有治安隊查暫住證。

我們停下了腳步。

李中標說:穩住,轉過身,慢慢走。

我和他正要轉過身,一個治安仔指著我們喊:喂,你們兩個,過來。

我們站著沒有動。

那治安仔說:叫你們,撈仔,過來。

我問李中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