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
你們肯定無法猜到馬有貴的死因,我也沒有想到。醫生曾說,馬有貴的病情雖然嚴重,隻要醫治得當,再活三五年是不成問題的。可是馬有貴開始收腳印了,小鬼告訴他死期將至。那麼,他的死已成定局。隻是我沒有想到,是我的出現,加快了馬有貴的死。這一切,皆是宿命麼?
馬有貴被安排進醫院接受治療。李中標還給了一張五十萬元的卡給了馬有貴的妻子。沒想到,這五十萬元,卻導致了馬有貴之死。在馬有貴住進醫院後的第三天,他的父親從河南老家來到廣州。馬有貴的父親是在聽說兒媳拿到了五十萬,才從老家專程趕過來的。他的父親來後,讓馬有貴將那五十萬交給他保管。馬有貴的父親對馬有貴說:我兒,你病成這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你死了,這五十萬,就成外姓人的了。馬有貴的父親認為他才是這五十萬的唯一所有者。而馬有貴卻不這樣想,他想將錢給他的妻子,因為妻子還帶著他兒子。但馬有貴的父親說他可以帶孫子。他說:你咋恁笨,你老婆還年輕,你死了,他不嫁人?一嫁人,你用命換來的錢就成了別人的。馬有貴的父親激動地說他就是死也不會讓這錢變成外姓。馬有貴的父親說:我兒,你不把錢給我,我就死給你看。
馬有貴向我訴苦。告訴了我這一切。問我怎麼辦好。我說:
這是你的家事,我怎麼好多嘴?
馬有貴說:我是真不知怎麼辦了。我是想留全給老婆孩子的,他們跟了我這些年,沒有享過一天福,我死,也沒有能留給她們一點東西。再說了,我老爹把錢拿走,我一死,他就會把錢給我弟的,我老爹偏心,隻痛他的小兒子。
我說:要不,你將五十萬分成三份,你的老婆兒子占兩分,你父母占一分。
馬有貴說:行不通。
我問:為什麼?
馬有貴說:我老爹不答應,他一定要五十萬。再說,我老婆也不同意。
馬有貴哭著說:他們這是要逼死我。
我拍拍馬有貴的肩,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這天晚上,我剛入睡,靈魂正準備要出去收腳印,卻看見馬有貴站在我的床邊上。我吃了一驚,說:馬有貴,你整麼進來的?
轉而我就明白了,我說:你是來收腳印來了麼?
但我很快又否定了,我們收腳印,去的都是從前去過的地方,而馬有貴並未來過我住的地方,怎麼會來這裏收腳印?正在疑惑,馬有貴說:
王端午,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我要走了。
我說:你要走?不治病了?要去哪裏?
馬有貴說:累了,太累了。不治了,治不好。小鬼說,今天是我的死期,活著太累。沒錢身累。有錢心更累。
我說:你別胡思亂想,就安心治病。
馬有貴說:我老婆,我老爹,他們眼裏,我早就是個死人了。剛查出我得塵肺的時候,他們也許擔心過我,現在,他們在等我死,我一死,他們就解脫了。我一死,她們就好打架分錢了。我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再不對你說,一過奈何橋,想說也說不成。
我說:什麼事?你說。
馬有貴說:那天,我對你講,我和李中標、黃德基,串通治安隊抓走廠裏的打工妹,那事,我沒有全說實話。我對你說,當時那主意,是李中標和黃德基商量的,我不知情。其實,當時這主意,是我們三個人一起想出來的。最先想到這主意的是我,當時我們三個都有點發愁,我就說,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又說,不行不行,這樣做太沒良心了。李中標說,沒良心那就別說。黃德基說,你說說看,我就把主意說了。李中標說不行,我們不能這樣做。黃德基想了一會兒,說,我看成。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一直這樣做。李中標也沒有反對。還有,那些打工妹,我們直接送進了收容所。這件事,我們幹得太缺德了,我現在要死了,罪有應得,報應。
馬有貴說完就不見了。我突然就靈醒過來,發現自己還睡在床上,才明白剛才是幫了個夢。想想覺得這夢好奇怪,根本不像夢,一切是那樣清晰。我打馬有貴的電話,接電話的人問我是馬有貴的什麼人?我說是朋友,接電話的人說他是警察,馬有貴死了,從醫院樓頂跳了下去。
馬有貴死的那天,正好是小鬼告訴他的死期。這讓我堅信了,我的死期,也是確切的。
我對李中標說:這下你相信收腳印的事了吧。
李中標說:是我們害死了馬有貴。
我說: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馬有貴死了。遺體放在太平間。他的父親帶了幾個人要搶那張五十萬的卡。他的妻子跑了,扔下了他們的兒子。後來,還是李中標出錢把馬有貴的後事處理了。我告訴李中標說馬有貴在死前給我托過夢,他對我說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李中標問什麼事,我把馬有貴對我說的話複述了一遍。李中標沉默了許久,說,你還在騙我,這些事,是馬有貴生前告訴你的吧。我苦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