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那個在我生命中短暫出現的女人。那個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女人。我記得,在開往收容所的大巴上,我緊緊抱著阿立。我們知道將去往何方,但我們都不知道,前麵會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收容。遣送。勞教。

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熟悉,是每個打工人,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害所被收容,被遣送,被勞教。我們無數次聽說過工友們被收容的傳說。陌生,是我和阿立,我們尚未被收容過。傳說中的苦難即將來到,我不知道阿立怎麼想,我的內心反倒出奇地平靜。其實,也不是平靜,而是無助,茫然,麻木。反正,從那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已經由別人說了算。我們無法改變這一切。認命。我想,這是我當時的心態。

我問阿立怕不怕。

阿立在發抖。我明顯感覺到了。但是她說不怕。

想著當年的那一幕,風停了。我發現,我果然回到了那輛車上,我漂浮在車頂,看見許多年前的瘦弱的我摟著阿立的樣子。在我的記憶中,我是沉著的,鎮靜的。而現在,當我回到過去,我看見少年的我是那樣荒亂,我甚至都沒能有效掩飾我的慌亂,我那瘦弱的肩膀,如何能承受得起一個女孩的愛。反倒是阿立,她是平靜的。她的手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她在給我力量。我再一次發覺,她小小的身體裏有著多麼巨大的能量。

事實上,正是在送往收容所在車上,我才發現,我是真正地愛上了阿立。

車在山路間彎來繞去。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睡覺。車裏的壓抑像千斤巨石壓在我們的心頭,車裏是死一樣的沉悶。

這個下午,我的靈魂回到了當年的收容所,重溫了在收容所裏的苦難。我收回了層層疊疊的腳印,每一枚腳印上,都清晰記載著當年的往事。往事重曆,堅定了我要脅迫黃德基李中標站出來一起認罪的決心。

女士們,先生們,說到那些往事,我的心情尚不能平靜。請容許我,先平複一下心情,將那些收容所裏發生的事,在我心情平複後再說。先說說,我收腳印回到現實時,已是下午五點鍾。打開手機,上麵有幾條信息。一條是我兒子的,兒子問,老爸,有什麼事嗎,打你手機你關機了。一條是劉梅發來的,劉梅問,還好嗎,找我什麼事。我知道,劉梅是牽掛著我的,隻是她老公接電話,她不方便和我多說什麼。還有三條微信是夏天發來的,第一條是,你瘋了,打我那麼多電話,把我手機的電耗光了。第二條,我在圖書館,手機扔家裏,沒帶。第三條是,你怎麼啦?電話關機。開機後速回電話。還有一條短信,是黃德基發來的晚上見麵的酒店地址和房號。

我沒有給他們回信息。記下酒店地址,關了手機。

他們都關心我。夏天不是在和別的男人做愛。這讓我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