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提,他自是不會問的,問了又如何?她緣何會尾隨師兄單獨相處半響,不外乎是有些話不方便當著他的麵說罷了。
而個中的緣由,與楚國那位脫不了幹係。
“你別不說話啊。”唐芯抖了抖身子,把渾身冒出的雞皮疙瘩抖下去,伸手戳戳他硬梆梆的臂膀,另一隻手掐中他發緊的麵頰,用力一扯。
“……”劍眉不悅地攏緊,靜靜凝視她。
“咳!”唐芯訕訕收回爪子,眼神飄忽著躲避他太過淩厲的眼神,弱弱解釋道,“我是看你老不笑,又板著一張臉,再這樣下去,會年少早衰的!我是為你好,好不好?”
說完,她還很肯定的點頭,說得活像真是那麼回事。
沈濯日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那眼神直把唐芯瞧得心裏陣陣打鼓。
“我臉上長花啦?”她撅著嘴問道。
“方才……”沈濯日啟口,又頓住。
唐芯心尖猛地一緊,立刻開啟頭腦風暴,如果他問了,她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說真話,他會不會又吃醋?可說假話,要怎麼說他才能相信呢?
她變幻莫測的麵色沈濯日看在眼裏,一聲輕歎後,屈指戳上她的腦門:“是在嫌棄朕?”
“啊?”什麼鬼?
唐芯一臉懵逼,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
“朕是否早衰,娘子可願一試?”俊臉冷不防在她的眼前放大,話極盡曖昧,吐氣若蘭。
短暫的愣怔之後,唐芯蹭地跳起來:“誰……誰是那意思?我是說你的容貌!不是別的!”
次奧!他的腦洞開得要不要太大?這也能想到那不可不說的事兒上?
沈濯日微微後仰,斜睨著她:“哦?倒是朕想岔了?”
“本來就是。”唐芯說得分外堅定,“腦子是個好東西,你別丟掉它,嚴肅點!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也不怕被人笑話。”
沈濯日低笑一聲,饒有興味的看著她,也不反駁。
唐芯沒好氣地橫他一眼:“看什麼看?我有說錯嗎?”
“自是因為娘子好看。”沈濯日柔聲道,眉目間溢滿愛意。
唐芯隻覺得臉上開始發燒,故意躲開他的目光,梗著脖子說:“這種事你不說,我也知道!”
“不害臊。”沈濯日搖搖頭,手指指向木桌,“不餓?”
“餓!”她早晨就喝了一小碗粥,還沒喝完呢。
唐芯重新坐好,如風卷殘雲,享用早膳。
“餃子炸得有些焦了,你少吃點,吃包子吧,這包子皮蒸得挺軟,餡兒也新鮮,是瘦肉韭菜的。”
一邊吃,她還不忘向他推薦,儼然忘卻了之前的話題。
沈濯日也不提醒,他太清楚自己的性子,不問尚好,若是問了,心中必會膈應,也許會說出些傷人的話來。
為了一個此生絕無機會再見之人與她生隙,如此傻事,他豈會去做?
楚庭下午便差隨行的兵馬將和談文書送往帝都。
門窗緊閉的鳳闕宮中,溢出一陣輕咳。
端著藥汁的唐芙急匆匆推門進去,慌忙放下托盤,坐在床沿,想要替榻中人拍背順氣,手掌尚未靠近,就被一記厲眼震住。
毫不掩飾的嫌惡,似一盆涼水迎頭落下,心頓時一涼。
清華合上眼瞼,單薄消瘦的身體緩緩靠上玉枕:“幾天了。”
唐芙收回手,垂目道:“你昏迷了兩天,可太醫來問過診了,也開了方子,若按時吃藥,你的傷興許會……”
“去叫黎叔。”清華沙聲打斷了她的勸慰,聲音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
唐芙心疼得厲害,擰了擰衣袖,哽咽道:“那先把藥喝了吧?太醫說了,你若醒了,定是要先喝藥的。”
“……去。”清華顫聲道。
喝藥?他的身子,他自個兒清楚,已是藥石無靈,回天乏術了。
看著他幾近無色的麵龐,唐芙心頭大痛,踉蹌著衝出殿門。
不一會兒,黎叔聞訊趕來。
清華吃力地睜開眼睛:“她現在在哪兒?”
“夫人尚在臨虞城中。”黎叔恭敬答道,不忍去看主子的模樣。
“還在楚國……”他低喃著這句話,目光越過他望向門外。
她尚在這裏,和他同處一片土地。
心緒微亂,喉嚨登上漫上一陣灼燒般的劇痛:“咳咳咳!”
“主子!”黎叔驚呼道,健步如飛衝到床邊,“您不可再傷神了。”
幾許異紅染上麵頰,清華抬手拂去唇邊溢出的血腥:“東西備好了?”
黎叔怎會不知他問的是什麼?雙眸一酸,搖頭道:“尚有五城的菜譜未收集到。”
“傳令……讓他們加緊……”他怕,怕自己會等不到完成她最後的心願了,瘦得隻剩下皮包骨的手緊緊扣住黎叔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