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過身躲開了周恒的觸碰:“處理幹淨。”
說罷,轉身向房門行去。
“主子,先把藥服下吧。”黎叔慌慌張張將懷裏的藥瓶取出來。
“不必了,”清華幽幽啟唇,精致的麵龐蒼白得幾乎找不到一丁點血色。
黎叔急紅了眼:“可是您的身子……”
餘下的勸說,在他毫無溫度的目光下,消失在了唇齒間,怔怔看著自家主子的身影行下木梯,隻覺得心裏那股不安更重了。
主子今夜近乎瘋魔的樣子,與尋常判若兩人。
視線落在藥瓶上,眸中凝聚的擔憂滿得快要溢出來。
冥月樓外夜風陣陣,清華的身影剛一出來,暗處便有一股微弱的氣息波動。
“告訴沈濯香,餘孽已死,世上再無榮家,本王天一亮,便會如約啟程回國。”
話音剛落,一抹黑色的身影自角落躍起,極快消失在了冷清的長街盡頭。
“咳咳!”撕心裂肺的重咳漫出唇齒,清華迅速抬手,好不容易止住喉嚨的灼痛,手掌一攤開,一塊顯目的紅赫然出現在掌心,瞳孔縮動一下,五指緩緩收緊,“快了……”
一切就快結束了。
乾清宮主殿,修容飛身躍入殿中,搖曳的宮燈下,隱約可見龍塌旁端坐著一個人影。
“他那方情況如何?”沈濯香妖孽的麵龐隱匿在昏暗的光暈裏,開口詢問道。
修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天子,恭敬稟報:“擎王、榮華及天牢中被帶走的犯人,皆已慘死,楚廉聲稱天亮便會離開京城,”說著,她又問道,“王爺,您當真相信他所說的話?”
“就算他想毀約,本王手中握有楚國詔書,又何需懼他?”沈濯香挑眉反問道。
就在白日楚廉突然邀他一見,主動投誠,且交出投誠詔書,以楚國三座邊城換取擎王一幹人等的性命,詔書乃是他親手寫下,筆跡尚可作偽,但上邊落下的楚國玉璽印記,卻是貨真價實的,而且,這沈濯擎怎麼說也是皇室中人,皇兄的手足至親,榮家祖上更是戰功累累,雖然他們二人犯下重罪,可若留著等皇兄處置,難保後人不會對此心生微詞。
“能在死之前,為永騰效最後一分力,他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沈濯香涼涼勾唇冷笑一聲。
“可他為何要這麼做?”修容略感不解,她白天便得知了此事,且被王爺委以監視楚廉一行的重任,包括娘娘深夜造訪行宮,她也看在眼裏,但她不懂,究竟是何原因能讓楚廉做出這樣的決定。
沈濯香眸光閃了閃,似笑非笑道:“想必是擔心皇兄醒來,會對刺殺一事追究到底,故而早做準備吧,此事你莫要外傳,日後皇兄若是醒了,何時說,怎麼說,本王自有打算。”
要是叫皇兄知道詔書上的附加條款,他可不敢猜想皇兄會有何反應。
心思百轉千回,但他麵上卻不露分毫:“鄭曦之和賢妃那邊……”
“要同朕說什麼事。”一道虛弱的聲音打斷了沈濯香的話。
兩人登時一驚,不約而同地扭頭望向龍塌,垂落的帳幔裏一隻臂膀緩慢抬高,似是想要挑帳。
“皇兄,”沈濯香滿目驚喜,忙不迭撩了簾子。
沉睡多時的帝王麵上依舊殘留著幾分慘白之色,氣息微弱,但那雙寒譚般幽冷的眼眸卻已然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屬下這就去傳太醫。”狂喜後,修容扭頭衝出殿門,連宮人和士兵都忘了傳喚,親自趕赴太醫院將睡下不久的老太醫強行拽起來,一路飛奔回到殿中。
乾清宮內霎時間變得燈火通明,睡在後院的唐芯聽到外邊若隱若現的腳步聲,當即從淺眠中蘇醒。
出事了!
瞌睡蟲一掃而空,手忙腳亂地套上外衫,連鞋子都沒穿好急吼吼衝了出去,連滾帶爬跑到殿門口,隻見兩名太醫拎著藥箱子,衣冠不整地往裏走。
他們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過來?不會是冷麵神他……
唐芯呼吸一滯,身體好像墜進了冰湖,手腳發冷,連氣也喘不上來。
“娘娘?娘娘?”一名眼尖的藥童瞥見呆愣在不遠處的女人,出聲喚道,可他還沒走上前報喜,唐芯猶若一頭失控的馬,紅著雙眼,飛奔進殿中,口中悲鳴道:“冷麵神——”
內殿裏擠滿了人,她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奮力從人群中扒拉出一條通道,剛來到龍塌旁,就見老太醫拎著被褥往冷麵神頭上蓋。
心登時痛如萬劍齊穿,不!不可能!
她大叫一聲,如猛虎出籠,整個人猛撲到龍塌之上,半個身子壓在天子的胸口,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身軀,神色幾近瘋狂:“滾開!都給我滾開!誰都不許碰他!他沒死!他怎麼可能死!明明晚上他還好好的!”
“……”殿中一室死寂,眾人傻眼似的看著哭成了淚人的女人。
沈濯香無力撫額,頂著滿腦門的黑線說:“皇嫂,皇兄他被你給壓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