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中國花園那才能體現你的品位。可是,長期與阿克亨、亞孜這種人為伍,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我擔心你會受他們的精神汙染。”
“朋友,我和您在完全不同的兩個領域‘探險’——別驚奇,我是政治探險!中國花園很美好,但這隻是外表,從內心來說,我其實像阿克亨、亞孜那樣生活著:算計、偷窺、造謠、陷害……從更廣範圍來說,你的工作為全人類,而我,隻是為大英帝國在亞洲的利益。現在,中亞形勢很微妙,俄國熊的大屁股一直夢想著要坐亞洲寶座,他們肯定想從中國後門西藏著手,英國必須頂住俄國繼續南下。有確切消息證明,俄國間諜乞顏在拉薩加緊活動著。這個俄國布裏亞特人地位很低下,曾給普爾熱當過駝工。但是,他最終騙得達賴喇嘛信任。這是否對你有所啟發?”
“乞顏?普爾熱在他的著作中好像提到了他。”
“事實上,他到死也不知道乞顏是沙皇間諜。在跟隨普爾熱之前,他就已經為俄國服務。之所以要扮演這麼一個角色,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這麼說,忠心耿耿為俄國擴張打前站的普爾熱也被利用了?”
“政治就是這樣。乞顏是個很陰險的人,他在拉薩製造謠言,說寇鬆總督一直努力與拉薩建立聯係目的是為了摧毀佛教。他還寫了一個小冊子,引用民間傳說企圖證實沙皇其實就是黃帽係創始人宗喀巴轉世化身。而一位早期西藏預言家說佛教的中心將來在佛陀出生地西北三千裏地方,狡詐的乞顏就附會其說,努力使西藏人民相信沙皇遲早要征服整個亞洲,建立一個龐大佛教國家……”
“這隻不過是俄國缺乏理性的空想而已。”
“尤為可氣的是,乞顏經過印度繞道北京去俄羅斯,這使剛剛上任的寇鬆總督很難堪!但是,他仍然忍耐。薩拉特代替寇鬆總督為達賴喇嘛寫一封信,表明隻是想促進西藏與英國貿易和友好關係。但是,幾個月後信原封不動地退回來!寇鬆總督保持了英國紳士的風度,再次委托住在大吉嶺的不丹首相卡茲鄔金作為使者。卡茲鄔金1898年訪問過拉薩,應該是最合適人選,但是,幾次寫信都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去年六月,達賴委派卡茲鄔金向拉薩護送一批奇特的貨物到拉薩——這些貨物中有兩頭大象、兩隻孔雀和一頭豹子。這件事情本身就是意味深長的……”
斯坦因不想談論政治,他心情沉重地說穿“神秘天書”真相。
馬繼業確信斯坦因不是開玩笑後,這個自命為中國通的年輕領事憤怒得幾乎要崩潰:“簡直是笑話!笑話!我們讓一個文盲給騙了!笑話!”
“你以為同這種人打交道隻要用錢就成了,看來,這兩樣還不夠。”
“譴責我吧,老朋友,都怪我在學術上喪失應有的戒心,太輕視他——真是這樣的嗎?會不會是洛夫耍的什麼花招?”
“不可能。他不會拿俄國榮譽當政治犧牲品。因為克萊門茲也寫了有關‘神秘天書’的文章。克萊門茲於1898年親自考察過吐魯番,應該具備鑒別能力。”
“……阿克亨,這個可惡的撒旦!惡魔!流氓!大煙鬼!”
“須彌、曹安康這兩個惡棍是販運的組織者,必須也繩之以法!”
“據說須彌已經戰死了。曹安康是洛夫的走狗,經常前往克什米爾地區,是個間諜。這件事還不能太張揚。就目前這個狀態,也夠我們難堪了。現在,如果歐洲人跑到我這裏要求解釋,就是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唉,難怪中亞佛廟裏有千眼菩薩,他們提醒人類用一千隻眼睛提防刁民!”
斯坦因冷冷地說:“你由於一時疏忽,可以理解,最難的是比勒博士,他怎麼麵對歐洲學術界?還有我,在恩師大力支持下,來中亞難道就是為拆他的台?這次探險將使我名聲大振,而恩師卻要蒙受屈辱,可是,作為一個有良知的考古學家,怎麼容忍越來越多的贗品進入歐洲、印度或者更遠?有時侯,我都絕望了:八國聯軍憑著現代文明攻占北京城,可是,在中亞,幾個社會地位低下的文盲卻打敗了歐洲、印度的學術精英!中國被打敗,可以賠白銀,我們敗了,賠什麼?賠尊嚴!比黃金白銀更珍貴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