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安提著蘿卜青菜五花肉從菜市場出來的時候,聽到幾聲叫喚,便止住了腳步。
“魏老師,你還記得我嗎?”
魏子安上下打量對方,一臉迷糊。
“我是你的學生,霍天成啊!”那青年搞怪地眨巴著眼睛。
哦,想起來了,當年是有這麼個學生,還是號稱“四大天王”之一的,在學校裏欺侮小同學,收保護費的就有他。
“霍天成,你這是……”魏子安望著一身花裏胡哨、頭染金毛的學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哦,碰巧,碰巧!”霍天成說,“魏老師,我明晚請你吃飯,喜來登酒店,我把幾個同學也叫上,好好感謝老師的教導,明天晚上六點,喜來登,不見不散啊!”
“喜來登?……你小子有出息啊,現在哪高就啊?”
“咳,就找兩頓飯吃而已。我現在開著幾家汽車修理廠。”
“嗬!當大老板了,真看不出來啊!”
“哪裏,哪裏,都是多得老師栽培。”
翌日,魏子安在辦公室裏發表了高見:這學生哪,印象最深的還是兩頭,要麼是成績特別好的,要麼是成績、品行都特別差的,中間大部分各方麵表現平平的,誰還會記得?
同事紛紛表示認同。又有人說,這學生哪,能夠記住老師的,往往是那些調皮搗蛋成績又差的,那些成績好的優等生呢,才不會記得你的好呢,能夠回來看老師的,有幾個?
“嘿,說得太對了!”魏子安很滿意話題終於進入下軌了,“而且,往往,是那些調皮搗蛋,又有股聰明勁兒的學生最後成了大老板。這不,我十多年前的一個雙差生,現在成了幾家汽車修理廠的大老板,今晚,還要請我到全城最高大上的喜來登酒店吃飯呢!”
嘖嘖!辦公室同事一陣“羨慕嫉妒恨”。
晚上六點,魏子安西裝革履、氣宇軒昂地第一次邁進喜來登酒店。霍天成早已等候,熱情迎接,把魏子安帶到了酒店的豪華餐廳。
一進包房,耳邊響起一陣歡呼,一幫人一擁而上,七嘴八舌。魏子安應接不暇,一幫人裏麵,有三兩個想得起來,也有沒點印象的。
隨後落座,魏子安被推上首席。霍天成張羅點菜,大家起哄說一定要讓魏老師吃一頓“夠勁”的。又是七嘴八舌,點了鮑魚,龍蝦,龍象,洋酒……
魏子安說,夠了,夠了,吃不完浪費就不好了,同學們太熱情了,我太感動了……
三杯下肚,酒酣耳熱。眾人大快朵頤,又輪番上來敬酒,魏子安很快就暈乎乎的了。
“老師,我當年沒少挨過你的粉筆刷子,這一杯你一定要喝!”
“老師,我的幾部手機都給你沒收了,多虧你了,這一杯你一定要喝!”
“老師,我們還害你被扣了獎金,讓你很生氣,足足訓了我們兩節課,這一杯你一定要喝!”
“老師,我就是被你罵‘你若考及格,母豬會上樹’的那一個,這一杯你一定要喝!”
……
魏子安來者不拒,一仰脖,滿杯落肚。
世事難料,往事如風哪!想當年,動輒就開罵、摔書、扔粉筆刷子,沒收他們的電子遊戲機、手機,說好期末還的卻從來沒有還過,被學校扣了獎金就拿全班出氣,還將未用完的班費“充公”以填補獎金的損失……
這一樁樁,一件件,如今想來,太對不住這幫學生,太令人羞愧了,太讓人如芒在背了!
一仰脖,又是滿杯落肚。
杯盤狼藉,一幫人鬼哭狼嚎,癲癲狂狂。
魏子安下麵憋得很難受,打著飽膈進了洗手間。一番上吐下拉後,一身輕鬆的魏子安從洗手間出來,不禁驚呆了。
包房裏空無一人,安靜得可怕。
怎麼回事?魏子安大叫一聲。
服務員推門進來,遞過來賬單,說,多謝惠顧,一共9695元。
魏子安臉上一陣火辣,口齒也不清了:他,他們呢?
“那班在娛樂場所幫人看場子的小混混啊,騙吃騙喝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