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
本來我一直覺得薄野翩雲的是個很溫潤的公子,就像是九方一樣不僅溫文爾雅,禮數還很周全,哦…並且沒有九方那廝的黑心,實為很好的一個公子。但顯而易見的,我或許是看走眼了,他手緊緊環著我的腰,很有登徒子的風範。
這是我第二回來冥界了,對周圍仍很陌生,薄野翩雲悠閑地在路上走著不發一言,我問道:“帝君,將我帶來冥界是何意?”
他側首望著我一笑:“你想要山君葉?”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忽而麵露慈祥的笑容,很是和藹的說道:“妖界同冥界交好,一片葉子而已,若不給你,那簡直太不像話了。”
我一聽這是要給我了,立馬嗬嗬一笑,客氣道:“帝君真是客氣。”
他挑了挑眉:“你也覺著我太客氣了吧。”
他這是,想客氣,還是…不想客氣?我愣了一愣:“啊?”
他佯裝思索了一會:“是啊,我太客氣了,如此妖君也難做,如果就這麼平白拿了,倒顯得妖君多愛占便宜似的。”
我有一絲不太好的預感:“那帝君以為呢?”
他鄭重其事道:“我以為,一片葉子罷了也值不得什麼,你給我七寶玲瓏和三彩天花換它,那樣我覺著抬舉山君葉了。既然如此隻你把我給哄的心中歡喜了,我就將這山君葉給你,雖說我這邊虧了些,可畢竟我也算是你的長輩,理應讓著你,如此就算是公平,並且這個條件對與你來說還充滿了體貼,你意下如何?”
這個條件終究是有些不大對頭,看似簡單,若我百般討好,就算薄野翩雲麵上樂開了花,嘴上說不歡喜,我總不能挖出他的心來瞧瞧啊…他一樣話從百樣裏挑出最糊弄的給我聽,如此這是有意刁難我。我估計他是看出來我一諾千金的美好品質了,斷定了我能幫尋漪就不會裝做幫不了。嘖…人家所遇都是良人,怎麼到了我這就是變著法牽著我鼻子走的呢。
我扯了扯嘴角,行了個禮道:“帝君說的極是。”
他滿意的笑了笑:“如此甚好,先把這稱呼改了。”思索了一會,“嗯…叫帝君多生分,叫我雲郎吧。”
我麵色一紅,雲郎這稱呼是不生分了,卻是忒親近了,為了山君葉,也不能逆著他,隻得應了一聲:“好”
他靠近我一步,道:“現在就喚一聲,我聽聽。”
一個稱呼罷了叫就是了,於是清咳了兩聲道:“雲郎。”
就這麼著我便在冥界住下了,寢殿就在薄野翩雲隔壁,時不時還要同他大半夜的彈個琴,賞個月。就例如今夜他又將我從屋子裏拉了出來,非要同我談談心,我打了個哈欠後,打算佯裝真誠的聽他想要談什麼。
我見他不同於前些日子的嬉鬧,眼神中似乎真有些神傷,於是很友善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他拿起麵前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道:“你可還記得我曾同你提過的東宮韶華。”
我道:“記得,那位已經亡去的魔君。”
他起了身,道:“今日,是他的祭日。”半響,他又道:“你可知他為何而死。”苦笑了兩聲:“是了,你才兩千歲多些,那都是好幾千年前的事了,你怎麼會知道呢。”
見薄野翩雲這副模樣,乃是真神傷,想必一定非常在意這位好友。我換位思考了下,若那三位公子其中一位遭了禍事,我都是斷斷不能忍的,日後也定會常常思及神傷,回應道:“我聽父王略說過些。”
他緩步走到一樹旁,靠在了樹上,緩緩道:“那日我在妖界受了傷,你喚來了兩個朋友來妖界解悶,那千代雨煙長得可真像東宮韶華,同樣是魔君,同樣的容貌,有那麼一刻連我都差點以為他就是他。”
父王也同我說過,千代雨煙長得忒像東宮韶華,隻是麵皮像,而內裏完全不一樣。
他走到了桌前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喝盡後,道:“太陽燭照拿了他的情根,他便自殺了。說來蹊蹺,自斷心脈,元神具滅,本該是什麼都不會剩下的,可離他心口最近處的兩根肋骨卻是留下了,我把那兩根肋骨做成了旃花扇常伴身邊,我不曾自欺欺人,我知曉他已經不在了,這天地再輪回多久,他也不會再回來了,我知曉。”
原來那把折扇的來曆是如此傷心和珍貴,他竟舍得了那把折扇將耦合花給換了來,我不免有些愧疚。盡管東宮韶華亡去多年,他仍如此重情重義的,令我欽佩,且非常為他倆的友情動容。我起身搖了搖折扇,道:“曾有一相逢,如朝露華夢,若有離別時,總盼有來日。”
因夜深他的表情看不大真切,隻感覺他聽了似乎十分動容,將我抱入懷中,沉默不語,我並未反抗。東宮韶華死後,他千年孤寂,那該是怎樣的心情,榮華富貴突然一無所有,本沐清露卻再無清露,實乃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