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人欺天不欺(1 / 2)

關縣丞開口後,馮縣尉似乎已經胸有成竹,說道:“李修姓李,在王家族中長輩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帶走了王家族女,兩人毫無親屬關係,這就是拐帶民女,其餘都是旁枝末節,不足為證。”

蔣學正閉目養神。桌案後,周縣令臉上不動聲色,依舊研究著手中的狀紙。

李修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學生到王家之時,小妹不足周歲。十五載歲月,兄妹相稱,朝夕相處,雖不是血親,卻勝過血親。長兄如父,學生怎能眼看著小妹在王家莊身受族人相欺。”

關縣丞搶過話來,沉聲道:“你身為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卻置血脈人倫於不顧,私帶王家族女離鄉。任你千般狡辯,也難以抵賴這拐帶民女的罪過。”

“這罪,學生不認。”

“不認?三木之下,還沒有不肯認罪招供之人。”

”馮縣尉陰陰的看著李修,冷聲道:“來人,給我打。”

桌案後麵的周縣令對威風八麵的馮縣尉毫無表示。

“誰敢?”李修大喝一聲,猛然後退,讓過兩旁衙役的水火棍。

“不可!”閉目養神的蔣學正猛然睜眼,雙目凜然的正氣,逼視著上前的衙役。

“大唐律,身居功名者,革去功名前,刑罰不得加身。”李修上前幾步,站立在馮縣尉身前不足兩尺的距離,冷聲道:“馮縣尉居官多年,連這點律法都不清楚嗎?”

馮縣尉一怔,側頭對蔣學正說道:“還請蔣學正革去李修功名。”

“李修無錯,本官自然不能革去他的功名。”蔣學正麵對馮縣尉,毫不退讓。

馮縣尉起身行禮,對上首周縣令說道:“李修死不認罪,還請縣尊示下,令蔣學正革去李修的功名。”

不知道周縣令是不是把狀紙當成了王羲之的《蘭亭序》,一味低頭不語,對外界一切聲響聞所未聞。

隻要周縣令不開口,蔣學正咬定不革去李修的功名,李修不懼在綏縣大堂上和眾人口舌相辯。

就在李修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時,像條毒蛇在暗處盯著李修的關縣丞第二次開口,他一開口,就要置於死地。

“縣學生員算什麼功名?又不是金榜題名的進士。本官這點臨機決斷的膽識還是有的。剝了他的儒衫,給我打!”

關縣丞再次喧賓奪主搶了周縣令的說辭,兩旁衙役如狼似虎的撲向李修。蔣學正一撩官袍,站在李修身側,阻隔開李修和衙役。

衙役礙於蔣學正墨綠色官袍散發出來的官威,一時間停步不前。

沒人想到蔣學正會挺身而出。綏縣大堂上六位有品階的官員,除了依舊在低頭研究狀紙的周縣令以外,四雙眼睛聚焦在蔣學正官帽下垂的軟翅上。他們揣測著蔣學正的挺身而出究竟是因為關縣丞插手他的權利範圍,還是單純的因為李修這個人。

若是後者,李修身上又藏著什麼能讓蔣學正做到不惜和同僚翻臉的地步。

死寂,隻有雨打房簷的聲響。大堂外的風雨愈發的肆虐無忌。

“哥哥……。”

少女焦急憂慮的聲音穿壓過肆虐的風聲,嬌小單薄的身軀穿過濃密的雨幕,撲到李修的懷裏。

“你怎麼來了?”

“我……,我替哥哥送信。柳夫子看到信後,說有事要出門,讓我幫忙看家。昨天無意中看到了信,然後……,我擔心哥哥,就跑來了。”

小妹鬢發散亂的仰望著李修,清秀的臉頰盡是水漬,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麼。濕透的麻布衣裳貼在少女玲瓏有致的嬌軀上,繡花布鞋不知道哪裏去了,泥水布滿了雙腳,隱隱能見到點點血跡。

李修心疼的直抽。煞那間什麼馮縣尉關縣丞,都被他泡在腦後。

始終傲立的身軀緩緩落下,李修半跪在綏縣大堂冰冷的青石地麵上,將小妹的手按在他的肩頭,撩起儒衫前擺,抓住小妹躲閃的腳踝,仿若手握珍寶仔仔細細擦幹小妹的玉足。嫩白的玉足上滿是細小劃傷,幾道略深的傷口還在緩緩的滲著血絲。

“刺啦……”,儒衫的後擺被李修用力撕下,認認真真的在小妹腳上圍了一圈又一圈,最後脫下自己千層底布鞋,小心翼翼的套在小妹的腳上。

待到李修起來的時候,一個翩翩濁世讀書郎不見了蹤影。月白色的儒衫前擺滿是黃的黑的泥水。後擺剛過臀部,其餘已經不見了蹤影,露出一雙穿著足衣的大腳,穩穩直直的站在冰冷的青石地麵上。

周縣令終於抬起頭來,目視著堂下相互攙扶的一對兄妹,麵無表情的問道:“堂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