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驗屍,確認了李修心中關於崔曉鬆死亡的推測。
凶手是崔曉鬆認識的人,這看似簡單的結論是一個明顯的線索,為天牢外滿地屍首討還公道贏得了希望。然而,想要借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也充滿著困難。
崔曉鬆浪蕩在長安城內,紈絝子弟認識的三教九流人士眾多,抽絲剝繭追查凶手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暗察司如今的人手不足,想要在短期內得到結果,李修心中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安排人手清理血汙,李修忍受著撲鼻而來的血腥氣,沒有離開天牢。他要將眼前的一切記在心裏,拋開幻想,重新認識大唐長安城內肮髒的官場。
站在詔獄天牢逼仄的通道中,李修忽然想起,這詔獄天牢中似乎少了一個人。
暗察司各種職位,很大程度上是子承父業。負責看顧牢房牢頭的衛老鼠已經確認了死亡,那麼和他朝夕相伴於天牢內的衛三何在?李修忽然想到那個小眼睛笑眯眯胖乎乎的年輕人。
“衛三呢?”
李修開口的問詢,惹來眾人心中一驚。已經有四十三具屍體了,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第四十四具。
田老漢、阮老麵等人齊齊搖頭。事發突然,沒人去想那個可有可無的小子。
“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修一聲令下,眾人忙碌開來。一間間牢房搜查,一堆堆稻草翻找。衛老鼠已死,他的兒子若也隨他而去,李修真得不知道該如何對居住在暗察司衙門,世代為暗察司盡力的眾人們交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沒見牢房都已經仔細翻找過,最終一位兵在丁天牢最裏麵發現一個不大的小門。
天牢盡頭是一塊將將能夠容下兩人並排而立的空間,側麵是一個能容一人進出的鐵門。
鐵門外的鎖頭已經被砸壞,泛著金屬光澤的鐵茬表明暴力的破壞就是發生在不久之前。李修推了兩下,鐵門紋絲未動,沒有如同想象中的應聲而開。
田老漢和李修並肩而立,小聲道:“這是刑室,應當是從裏麵反鎖了。”
李修打量著鐵門,如同天牢正門一樣,整塊生鐵鑄成,看似堅不可摧。齊眉高一個小窗緊閉著,李修敲了兩下,裏麵沒有任何反應。
“撞開!”
薛天成推了兩下鐵門,打量一下周圍的環境,搖頭道:“不行,一塊生鐵鑄成的,人力是撞不來的。攻城錐也施展不開,地方太小了。”
李修附耳在鐵門上傾聽,屋內若有若無的刺啦啦的聲音通過鐵門傳來。
確認了裏麵有聲響,李修輕敲鐵門,衝著緊閉的小窗喊話,“有人在裏麵嗎?我是李修,暗察司郎中,裏麵的人出來說話。”
李修連喊了半柱香的時間,小窗終於被來開一條小縫。一隻紅通通的眼睛從裏向外張望。
確認了李修的身份,裏麵的人重新關上小窗,一陣呼啦啦鐵鏈拉動的聲音響起。吱嘎一聲,鐵門拉開了一道縫隙。
馮二來一把將李修拽出逼仄的空間,警惕的看著那條小縫,軍弩上的鐵箭已經上弦,冒著寒光的箭簇正對這鐵門的小縫。稍有不對,想必馮二來在見識到天牢外的一地屍體之後,一定不吝痛下殺手。。
半晌,鐵門毫無動靜,裏麵呲呲的聲音連續得響著。
馮二來箭簇輕搭在鐵門上,雙臂較勁,用箭簇撥開了鐵門。
吱嘎聲中,鐵門打開。握著火把油鬆的許石頭一步竄進門內。隨著光芒大盛,見到門內胖乎乎的身影,李修終於放下心來。
衛三這個小胖子終於沒有變成冷冰冰的屍體。
今夜暗察司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李修真心不想再看到屍體的出現。
衛三,還是那個胖胖的樣子。隻是那個油嘴滑舌會說俏皮話的衛三不見了,一雙小眼睛中滿是血紅。肥肥的身子坐在地麵,背靠著牆壁,手中的氈布正用力擦著腳下的一堆東西。
衛三腳下是各種各樣的刑具,李修認識的不多,除了皮鞭腳鐐之外,李修認識的也隻是眾多大小不一的枷鎖。衛三正用心的擦拭著各種各樣叫不出名的刑具,每擦拭一樣,就放在一邊碼放整齊。
一件,又一件。在眾人注視中,衛三蜷縮著身子,仿佛眾人並不存在他的麵前一樣。似乎衛三的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對刑具的擦拭中,低著頭,不言不語。仿佛剛剛為大家開門的人不是他。
“這是什麼?”李修蹲在衛三身前,從他腳邊拿起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放輕了聲音,小聲的詢問這。
李修對這些刑具並不敢興趣,拿起東西也隻是為了引起衛三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