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刷子。”衛三掃了一眼,繼續擦拭著手中李修叫不出名的刑具。
“做什麼用的?”李修將鐵刷子送到衛三眼前,裝作無意得打斷衛三擦拭刑具的動作。
衛三猛然抬頭,呲這米粒碎牙陰森的一笑,一雙小眼睛瞪如同牛眼。血絲遍布眼眸,紅通通的如同想要吃人的餓狼,。
“把人綁起來,用這個小刷子刷啊,刷啊,刷啊……。會皮開肉綻的,然後用粘上青鹽的粗布包好。過上一兩天,等傷口過了青鹽的蟄痛之後,抓著粗布的一頭用力一拽,連皮帶肉能撕下來一條。很痛快的!”
衛三眼中的陰毒讓李修都忍不住打一個冷戰。這個小胖子在不是那個笑嘻嘻油嘴滑舌的模樣,呲著牙一樂,說不出的陰森狠毒。
李修抬手將鐵刷子扔到地上,道“你用過?”
“聽父親說過。”
提起父親,衛三肥胖的身軀散發出的陰森一位稍稍減弱了一些,紅通通如同惡鬼一樣的雙瞳中透出出一點期冀,落在李修臉上。
“抱歉!”
李修遲疑許久,還是從牙縫中擠出抱歉兩個字。一瞬間,衛三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力的靠在刑房冰冷的牆壁上。血紅的雙眸緩緩闔上,嘴角反而帶著點點笑意。
“我就知道,他逃不過這一劫。非說什麼他是天牢的牢頭,保護天牢是他的命。他怎麼就不明白,沒有命了,拿什麼去當牢頭。還說非讓我反鎖好刑房鐵門,等著他叫門。門我是鎖好了,可叫門的卻不是他了。”
衛三絮絮叨叨翻來服務的問著“為什麼叫門的不是他”,聲音越來越低,肥胖的身子散發出來的陰毒卻愈加的濃厚。
李修不知道該怎麼勸慰這個可憐的人,見到衛三的一刻,李修就理解了為何衛老鼠死前會用個自己的拳頭塞住自己的嘴巴。
他是不想讓自己死前發出慘叫。
不為別的,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因為聽到他的聲音而一時衝動跑出刑室,白白的送了性命。
失親之痛,旁觀者所有的勸慰都是蒼白無力的。李修想起自己在母親墳前滑落的淚水。由己度彼,李修沒有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官員那樣說著口不對心的寬慰,隻是站在衛三身旁,大手按在衛三的肩頭。
雖然輕柔,但掌心傳來的溫暖卻勝過千言萬語無力的勸慰。
衛三重複的聲音越發的小了,直至悄無聲息。
“會有結果的。”李修的指尖微微用力,衛三猛然驚醒,在沉默中抬頭,充滿怨毒和仇恨的血瞳看向李修。
“會抓到人?”
“他們跑不了。”李修用力的點點頭,“一個都跑不了。”
衛三咧嘴一笑,卻比哭還難看,“找到他們,交給我。我會一次次將祖傳的手段用到他們身上,他們會後悔活著。”
“會的。在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達成所願的。”
麵對已經被仇恨塞滿內心的衛三,李修無法說出別的話來,隻能連連點頭。明知道用仇恨支撐生活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也沒人有權利去規勸衛三。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在李修的連聲保證中,衛三搖搖晃晃的起身,將堆在腳下的刑具一件件的掛在刑房的牆壁上,背著人,低著頭,在幹涸的地麵上留下一滴滴水珠。那不是汗水。
回過頭來,麵對眾人時,衛三依舊還是通紅陰森的目光,濕潤的眼眶中找不到淚水。用仇恨代替悲傷,用陰毒隱藏傷痛,這是衛三的選擇。
衛三拒絕了李修讓他見父親最後一麵的提議。在眾人惋惜的目光中,回到了他和他父親一同生活多年的房間裏。用一道鐵門將自己和眾人隔絕開。
誰都猜不出衛三會不會瘋掉,肥胖的身軀配合著蕭索的背影,映在眾人眼中,留下了一地歎息。
最終,在這個漫天繁星的夜色中,暗察司內的屍體數目停在四十三這個數字上。
暗察司百年曆史,因公殉職的人絕對不止四十三位,這還不包括隱藏在黑暗中不為人所知的那些。但是,百年曆史中,也從未有過一夜的時間伏屍四十三具的記載。
這一夜,成為銘刻在暗察司曆史中的恥辱。
作為主官的李修,在盛怒之後,在衛三血紅的雙眼中,反而冷靜了下來。衛三都知道君子報仇,李修更知道,十年不晚的道理。
暗察司的法度中從未有過以牙還牙的明條文,但以血還血的原則,在這一刻已經被李修刻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