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湘水之南有一片寬闊的湖灣,名曰隱湖,景致可謂青山接綠水,湖光湮山色,然而最令江湖中人津津樂道的是,每逢滿月之期,虛空就會浮現出一座清涼碧綠的竹樓,猶如月光下的鳳尾竹林巧奪天工的編織成剔透流光的仙葩水榭懸立於湖麵上方,見者無不神往。隻是尋覓而去的旅人往往空手悵然若失地歸返,因那亭台仿佛鏡中幻影一般,沒在迷霧中央等清晨破曉時便消殆無蹤,世人皆稱其為“鏡月樓”。
竹樓中,一名白衣女子靜靜的佇立在窗前凝望著遠方的風景,膚如玉質,眉黛含愁,一世的傾城如畫,金烏初墜,柔美的霞光穿梭過枝杈的縫隙流瀉下一片榕樹的綠葉繁茵,倦鳥歸巢,祥和又溫馨。
“清音姑娘,”寢居外走入一位紫衣紫裙的少女,麵容上蒙著一道輕紗,看上去不過二十年華,雙眼中的靜如止水卻是遠遠超越了他人,她手裏捧著方熬好藥汁的青瓷湯碗。
清音長長的歎息一聲,惘然回首,朝少女一頷首,示意她將藥碗擱置在旁邊的木桌上,“如今局勢看似平和安定,實則天下將亂,暗湧波濤,我也是決定先離開這裏了,尚記得當年師傅臨終之前曾囑咐我說,我的宿命自在紅塵世中,應隨了天意,不得逃避。所以明日我就收拾行囊,準備前往江南,從此以後,你也須依靠自己在亂世中存活下來。”
少姬微微低下頭,幽幽地說,“那麼,我願隨清音姑娘浪跡天涯,無論如何,請勿要拋棄夙兒離去,夙兒可以吃苦耐勞,但作為自小就在鏡月樓長大的人,夙兒真的無法……。”話已至此,她仰望著清音,臉上一陣動容,泫極欲泣。
清音無可奈何地淡淡一笑,右手纖纖輕抬,托起她的臉,淺色的眸子中有著淡淡的悲憫,“少姬你須自尋屬於你的姻緣,我又如何能為一己之私耽誤你的一生呢?你終究有那一天要離我而去的,與其說在不期而遇的時候流淚分別,倒不如此刻就坦然地接受。”
“清音姑娘,夙兒有自知之明,我身份特殊,遂而背負著自己的使命,人世間,每個人都有需要承受的劫難,但沒有人能代替你承受,這是姑娘告訴我的,在日後分離的時光荏苒中,夙兒一定謹記。”少女眼中有不一般的淒迷溫涼,然而更多的,是深處的決心,在之後的歲月中,風雨交加,亦是不再褪色。
“這樣就好,想不到你比我還想的透徹,我也放心了,”清音籲了口氣,微笑裏滿是讚賞,“少姬,希望你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
少姬沒有回答,隻是深深一拜在地。
少姬,一定要幸福啊。
恍恍惚惚,她憶起了自己的父母,那慈愛的笑容,象水中溶去的雪花般看不清晰了,畫麵一轉,翠綠的藤環上飛濺的血,古樸的玄門下的慘呼聲,還有狂妄自大的笑一點一點擴大在她的腦海中……
父親,母親。
我寧可那一日沒有貪玩出去買糖葫蘆,寧可早早地死在這個沒有公道的人世上,也不要陰陽兩隔絕,上窮碧落下黃泉,不見你們的笑顏。
可是,我活下來了,那麼,我就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