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彧隨玉汝而行,問到那裏去,因為道路並不是通往知吾公家,而是往城外而走,玉汝回答說:“先生讓我引你去城外弼世園相會,彼處還有幾個學生,要與你認識,都是有所安排的。”出城外,轉過城郭,走上一條山路,有幽深的曲徑穿過一片林子,不出二三裏,繼而出現的便是知吾公的弼世園。園子坐落在山坳之中,紮下三五間茅草房屋,三麵環山,丘巒連綿,密林蓊鬱,院門嵌在三山凹口之間,形狀鉗製隘口,院門外溪流靜靜流淌,有浮橋能夠通過往來。遠遠地已經看見知吾公引著三五個青年出院門外,迎麵走來。
惠風和暢,徐徐吹拂,衣襟隨之緩緩飄動,日有高升,還不至於燥熱,林子裏斷續傳來鳥兒的歡快歌聲,山村人家還有隱約的報曉雞鳴,走在林中小路,安詳寧靜,腳下落葉飄飄,緩緩降落,歸於沉寂。荷花池裏遊魚野鴨嬉遊,小荷才露尖尖角,已有蜻蜓立上頭,停歇片刻,似乎是聽到有人歡笑之聲,然後驚起飛走。林中的飛鳥相互追逐,有時在此空曠之地俯衝遨遊,無拘無束。李公回顧與大家說道:“眼前良辰美景,大家何不一試才能,各賦詩詞以壯之?”玉汝搶先進道:“我已經有了,還請先生和大家指教。”說著吟道:
《纖纖竹》
惠風清芬顧,抱玉吹笙簫。
瓊牒逐鳥落,曉夢作逍遙。
蒹葭茂搖了搖頭說道:“這個還不算好。”接著吟道:
《環山潦水》
潺涓穿雲線,漫綠著巒綾。
飛鳥遊潛底,遊魚戲修林。
雪濕秦樂奏,天外有弦音。
忽複飲銅雀,爭輝日月情。
文彧應知吾公作詩道:
《朝露蓮》
泉宮雲月霧,風散與君來。
流綠凝甘露,華輝照彩衣。
霓虹雲髻帶,平湖作鏡台。
若然風乘客,毓秀自天裁。
修心治歎了一口氣說道:“以為大家的詩文都各有千秋,然於大道而言,還是風骨不振,不足誇讚。”大家靜下來聽他有何見識,但聽修心治意味深長,自作詩道:
《新林》
欲攬星空影自憐,彩雲招搖若影現。
芳歇本歌遲朝暮,鏡水撥分照眼前。
溫床有夢存根係,冬雪鬱蔥青不見。
花開寓合裙釵帶,本來梁棟柱擎天。
棧道又歎了一口氣,一個人獨自往前走著,大家跟在身後,覺得心意複雜,都變得沉默不語,信步而走。“最近出了一件新鮮的事,有誰知道?”長風突然打破沉默,轉而說道。“什麼事?”大家搶問道。長風笑道:“據說東都尉宿於柳巷,酒到酣暢之處,見身邊來的一侍女貌美,忍不住垂涎若滴,舉止輕佻浮躁,老鴇等知道的都佯裝不聞,虧這女子聰明,借口如廁,逃出去後找了隔壁的一個大漢求救,大漢領小女子去與東都尉理論,嗬斥讓他不要自找沒趣煩擾女子,免得還有禍害上身,東都尉惱羞成怒,和漢子動手,結果不是對手,但銅鈴一響,立即找來百十壯丁,都是自己衙門裏的差役幸虧漢子跑的快,沒被當場揪住,可你們猜著漢子是誰?竟是西京的將軍,回頭的及時,沒等東都尉歡愉享樂占到女子便宜,帶了三五百的營中軍健趕到,揚言說東都尉搶了自己的女人,因此要殺之以泄心頭之恨。”“後來怎麼樣了?”文彧追問道。長風繼續說道:“後來經邦中都督斡旋調解,兩個好漢和如初。事關要害機密,都督不讓對外流傳,因此外人多不知道。因我好友叔父在吏部充職機要,因此略聞其事。”
玉汝首先氣憤說道:“如今天下,正義不存,偏邪肆虐。風俗不古竟無人過人,暴虐橫行而不加治理,不以修身養知為要,卻都蠅營狗苟以求私利,嚇死膽小之人,撐飽逞能之輩。綱常不存,試問國法安在?”
修心治也道:“或許出於教育疲敝,沐化之風不振,讀書之人或惟古人之道是從,不能分辨區別,懸頸懵懵懂懂以誦讀,雖有精深,沒有自我見識,縱有自我見識,也是誇誇其談,甚至紙上談兵,於修身齊家治國多無用處。敢問這樣的學問要之何用?或者惟今人是從從,全然不通聖賢道理,自以為賢達聰明,古人是不務實觀,更無自省之心,善思之念,因此醜態百出。選才用人之時,好聽一麵之詞,寧願相信一紙文書,未見其人,已然信賴名聲,等到見之麵貌,則更有親近疏遠心情,試看人情大多經得起你對他的甜言蜜語,始終受不了逆耳忠言,竟然還偏聽什麼信誓旦旦的謊言,專注耳目歡愉,殊不知滿嘴仁義道德的,其實一肚子壞水。正人君子因耿直不能進身,鑽營取巧之輩善於逢迎拍合而春風得意,相互勾結,貪贓枉法,綱常法紀蕩然無存,富貴者不以為意,視作一紙空文,不過嚇唬百姓,盡欺壓無知百姓,不以天下為公,獨謀取私利,風氣惡臭,終於失信於天下正朔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