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子認得建康路數,辟蒙問他神醫妙手住在哪裏,小幺回說建康有位神醫織田,不過這人性情古怪,也難怪,這年頭家裏沒有千萬資財的,通常好不了疑難的病痛,常去他那裏的也就多是富貴豪門人家,免不了有嫌貧愛富的嫌疑,但他卻並不畏懼權勢,暗地裏人家都說勾連罷了。“但有真本事,錢財還在其次,”辟蒙如是說道。北門角落遠遠地就能看見一杆旗幟迎風飄揚,下麵一排房屋就是織田所在,門廳之前並不見許多人物往來,辟蒙與小幺說道:“耽誤了時辰,你全家的性命也不能抵償!”進門去問織田人在那裏,廳堂上鐫刻兩行金印大字:
神醫妙手,救死扶傷!
卻有兩個看門護院的小子看辟蒙陌生人麵孔,走上前阻攔,說什麼外幹閑雜人等不要滋擾,辟蒙一巴掌都甩開到一邊,闖步要往內間走。“誰在外麵嘈雜,好沒道理,”這時小角門轉出來一個人,山羊髭須,一線咪咪笑眼,捧出茶水在手上,小子們又搬來座椅休歇侍候,小幺上前說明原委,“這也不難,至於規矩嘛,”織田掂量著手心裏的茶盞,略略一笑的說道,辟蒙不曉得市井行當的內情,附耳問小幺細裏,強壓住心內怒氣,然後小幺與織田說話:“既然有求,應該聽取先生教訓。”而織田奸猾,指辟蒙說道:“上有人物不肯應允,這事也難以成功……”“但依先生吩咐行事,”事有危急,不能耽擱拖延,暫時之間別無他法,齊備車馬行裝,大點完全,織田才輕挪緩步,辟蒙心切先行,回到家中煢影公已然話語模糊,眾人都心急如焚。織田到府門前下馬,素聞石破天殺戮的名聲,抬頭望見府邸匾額的時候知道剛才的人物,倒吸一口涼氣,辟蒙迎入。“暫且紮兩針,放出氣血,然後服用幾服湯藥,慢慢就好。就用這家的藥材更見效果,”說著取筆墨紙張勾連塗畫藥方,然後交與辟蒙,難為的是左右橫豎卻不識一字,織田臉上流露鄙薄惱怒的神氣。既然已經診斷,坐在那裏仍然沒有離去的意思,連庶密語辟蒙意思,辟蒙會意,要親自送織田出門。
辟蒙教人捧百金出來,織田見了兩眼冒出火光,垂涎三尺,從房中出來直到正門之外,眼神不肯輕易離開尺寸距離。下台階的時候,織田不意腳下穩亂,被絆倒在地,成狗吃屎的形狀,翻過身來四腳朝天,真是翻身的王八,活蹦亂跳,辟蒙已經撤走了馬匹車輛,將錢丟在地上,咬牙切齒的罵道:“肮髒的畜生,暫且割發代首,休再遇見!”拔出開鴻劍,削落發髻,兩個爪牙扶起織田,懷中緊揣著金錢撒腿狂命奔跑。
辟蒙與甘尋折回探望煢影公情景,起色有所好轉,還要將息調養,就吩咐下去仔細照顧。難得辟蒙惦記,與連庶商量,相約前去探望文彧,連庶開始聽說辟蒙有這樣的考慮,先是愣了一會,不知怎的眼圈卻有幾分濕潤,沒有說話,等辟蒙打發了車馬就一同前往。走在了路上,連庶與辟蒙說話,免不了再進勸言,道:“哥哥氣力剛正,不曉得迂回婉轉,免不了招人口舌,遭受非議,樹敵太多,俗話說小人之心不敢得罪,君子之道合為援助,舉動之前何不三思而行?”“人生長而不長,短卻不短,成就一樁心願固非易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不能乘勢而上,卻萎縮不敢作為,等到明悟過來,隻能叫苦不迭,焉能重新開始?安樂淫逸享受,枯骨老死,譬如蜉蝣朝生暮死,但盡其樂,存或不存,於他人而言又有何益,”聽到連庶說“有生之生,雖死而生;無生之生,雖生而死”的話,辟蒙忍不住會心一笑。
茫然午上,不曾留心飛揚細雨飄灑,等到下車時候猛地撲鼻幽香芬芳,陣陣花草泥土味道,木葉鮮亮,濃綠滴翠,風卷後,雨水衝刷的道路明淨坦蕩,落葉追趕著細水流淌,園中傳來絲絲抑揚的管弦,翩躚的蜂蝶飛舞在雨後的晴空。辟蒙與連庶遠在弼世園之外便下車馬步行入園,轉過鬆林,就看到落雁在茅屋前灑掃庭階院落,文彧就在旁邊的大柳樹下撫琴高歌,且聽他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