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從《劉映元文集》說起(1 / 3)

從《劉映元文集》說起

塞外隨筆

作者:馮苓植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作為一個耄耋老人,我卻仍急匆匆地穿行於車流人海之中,寒風刺骨,步履蹣跚,懷中還抱著一部上百萬字的厚書。

沉甸甸的!像搬著一塊古磚……

按說,這不應該是一個早步入人生暮年退休文人當有之舉,即使諾獎獲得者莫言賜我一部《豐乳肥臀》,似乎也不會如此“激情四溢”的。須知,我越老就越反應遲鈍,抽劣煙,喝次酒,早已渾渾噩噩“超然物外”了。更何況一入隆冬便蝸居於六層頂樓數月不下,致使腿腳和語言均處於退化之中。要怪似也隻能怪內蒙古通誌館主邢野那通電話,愣把一個老頭“忽悠”得屁顛屁顛的。難怪老伴見我氣喘籲籲抱書歸來,即驚訝地問:“是何方神聖的大作,竟使你舍得拚了老命?”我上氣不接下氣答之曰:“劉映元!”

劉映元?隻見老伴一臉茫然……

也難怪,劉映元這個名字是夠讓人感到陌生的。現如今三四十歲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至於說到我對劉映元先生的大作為何如此激動?那隻能歸結為四個字:神交已久!也就是說雖從未謀麵,卻從他的文字之中早已認識先生了。往事悠悠!記得在“文革”期間,我在基層挨鬥、挨批、挨關似乎還受得了,唯獨無可讀之書,讓人“饑渴難耐”。多虧此時有人偷偷送了幾本《內蒙古文史資料》給我,才使我得以在小煤油燈下熬過漫漫長夜,也算得“饑不擇食”,但也就在與此同時我開始“認識”劉映元先生了。

奇才!怪才!我常常為他的文章拍案叫絕……

按說,內蒙古當時彙集印行的那批文史資料純屬內部書刊,且執筆人大多為“舊社會過來”的當事人和知情者。故在那樣特定的曆史環境下,大多數執筆者均可能抱著一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去完成任務。因而隻顧記述,多有保留,當然便難免“略輸文采”了。而劉映元先生史誌性的文章就大不一樣了,視角獨特,別具匠心,在這批文史資料中絕對可稱得上“獨樹一幟”。首先,映元先生並不單選重大的曆史事件和人物下筆,以求自己的文章分量隨之“水漲船高”。而是以其那枝生花的妙筆另辟蹊徑,從而為文史資料的寫作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口。比如寫舊社會之丐幫、戲子、土匪、窯姐、文化人、旅蒙商、跑堂的、賣藥的、青幫大佬、拉駱駝漢、長頭發教徒、三不管地界的爺們等等,均能寫得活靈活現極為傳神。不僅如此,他的筆觸還把您帶入舊時歸化城的燒麥館子、餄餎館子、葫蘆館子、清酒館子、大戲館子等等熱鬧地界一遊。使人仿佛穿越時空隧道,又重新置身於亂亂哄哄的邊塞古城鬧市之中。當然,我並不是說映元先生缺少寫重大曆史事件的史誌性文章,我隻想說是他這些專寫三教九流的作品首先引起了我的注目。

太精彩了!是該拍案叫絕……

有人也許會說,此類題材本來就容易“討好”,乃充分利用了讀者的“獵奇心理”。非也!差矣!要知道,沒有飽經滄桑的人生閱曆,沒有洞察社會的文化積澱,沒有操弄文字的語言功力,在那樣特定曆史條件下“討好”和“獵奇”往往也會招致飛來橫禍的。即以《包頭死人溝的“梁山”》一文為例,是專寫原綏遠地區丐幫的。看似“別開生麵”,其實在那“上綱上線”的年代裏是很難寫的。傳統觀念認為“丐是因貧困所逼”,故稍不留意即會引發“階級情感”問題。而映元先生卻能以其老道的文字功力,將其親身所見所聞栩栩如生地寫進了史誌裏。絕不涉及“階級”,更不流露“情感”,似乎隻顧從旁觀者的角度記錄著丐幫的生存狀態。含而不露,點到為止,絕少個人的感慨,更無太史公似的評述,但又絕不僅僅是記述、記述、還是記述,文中時而可見“畫龍點睛”之筆,常常令人忍俊不禁嘖嘖稱“妙”。比如說,關於“梁山”丐幫的人員構成,他僅寫道“還有一個給孫殿英當過縣長的人,也在這裏討吃”幾筆便勾勒出死人溝絕對是處“藏龍臥虎”之地。與死人為鄰,與棺材為伴,抽著大煙灰,養著哈巴狗,似乎確要比後套人所說的那種“放了三年羊,給個縣長也不當”的日子,還要活得“灑脫” ……當然,劉映元先生其他史誌性的文章也寫得極為精彩,對老綏遠的曆史源流及滄桑變幻也均有極其生動的展現。而我之所以偏愛先生所寫三教九流之文章,這或許是因為我長時期從事的就是文學創作。在我看來,劉映元先生的許多史誌性的文章就是典型的“報告文學”。是他,不但開拓了《內蒙古文史資料》新的領域,而且從此也使史誌和文學結了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