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美國西北部一個富饒而美麗的港口城市。
“獵人”號進了西雅圖修船廠,進行徹底的檢修,不但對大倉斷裂的肋骨進行焊接,而且船上設備所有不符合美國安全檢查標準的,也要進行修理。
在海上風裏浪裏顛簸了半個多月靠了碼頭,誰不急著到陸地上去?在這一點上,各國的海員驚人的相似,一下碼頭,都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瘋跑,見到什麼買什麼,也不管自己需不需要。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一樣。
出船廠大門,走上十幾分鍾便有一個國際海員俱樂部,再過去是街道,一排的商店、超市。有公交車直通西雅圖市中心。
恩家敏穿上自己那套黑色的西服,白襯衫,紅領帶,英姿勃勃,氣度不凡。
“恩師傅,”喬。托克身著一身深色的牛仔服,正好和他皮膚的顏色搭配上,手裏拿著一頂卷沿黑氈帽,邊叫邊走過來,“戴上它,這可是正宗的美國貨!”
恩家敏接過來看了看,往頭上一扣,正合適。他衝喬豎豎拇指,說:“像個美國西部牛仔?”
“像,非常帥!”喬高興得大嘴直咧,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像什麼!不倫不類的,像個心狠手辣的意大利西西裏黑手黨!”
歐陽傑穿著一身咖啡色的休閑服,邊說邊從樓梯口走下來。
“你這家夥,盡給我潑冷水——其實你也不看看自己,奶油味太重了!”恩家敏拍拍歐陽傑的肩,“美國女人辣得很,喜歡有性格的!”
“我現在對女人不感興趣,隻想走走,接接地氣。”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恩家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看來我隻能單槍匹馬拚殺疆場了!”
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急得要命,嚷著:‘我們快走吧,他們都跑光了!”
於是三人結伴下地,沿著街道慢慢地溜達,到國際海員俱樂部時,時間還早,這個俱樂部是夜間營業,白天休息。他們隻好漫無目的地遊逛。
歐陽傑不想去市裏,因為工資還沒領到一次,僅僅是老軌塞了一次紅包作為對他在主機停轉時英勇表現的獎賞。他想,能到陸地上走走就不錯了!他覺得很輕鬆,一邊走一邊欣賞著一幢幢別致的建築,看著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他發現,路上走的多數都是白人,黑人卻不多見。
喬告訴歐陽傑、恩家敏,西雅圖他來過兩次了,一次是夏季,一次是冬季。
夏天,他們都去海濱浴場。喬笑著說:“那兒女人多,又年輕又漂亮,幾乎都一絲不掛,她們見到我們都……嘿,風騷地向我們打口哨!”他麵帶幸福地回憶著,“冬天就不太去了,盡管仍有不少人在沙灘上日光浴,但浪漫情調低。”
“那冬天到哪裏玩?”
“到俱樂部喝酒,逛超市,和西雅圖的小姐上床。其實,好玩的地方多的是,我們每次來了都去賭場賭幾局!”
“賭場?”恩家敏來了精神。
“對,賭場——當然不像賭城阿拉斯加那些形形色色名氣很大的賭場,但賭起來一樣過癮!”
“你賭過嗎,喬?”恩家敏心裏癢癢的。
“當然賭過了,”喬驕傲地說,“我主要是賭老虎機,賭幾次,運氣不錯,賺了六七百塊!”
“夠我們一個月賺的了!”歐陽傑羨慕地說。
“你們怎麼一個月才賺這麼一點?我每月賺近兩千呢!”喬感到不可思議。
“喬,我們中國和你們國家不一樣,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平均消費還不高,所以我們……”歐陽傑解釋道。
“算了,喬,不談這個問題了,我們明天去賭場玩玩?”恩家敏看喬的傻相有些好笑,忙把話題扯到他關心的賭上。
“當然沒問題!”
“不過,你要先借點錢給我——你知道,我們剛上來,工資還沒領,沒有美金的!”
“沒問題,”喬爽快地說,“恩師傅,明天呢車費和門票我請你!”
“嗯,好樣的,喬,抽時間我單獨教你幾招中國功夫!”恩家敏開心地拍拍喬的肩膀。
“萬歲——咱們一言為定!”這正中喬的下懷,他興奮地跳起來,然後又想起什麼似地把手掌往恩家敏麵前一伸。
“好,一言為定,決不食言。”恩家敏“叭”和喬擊了一掌。
看看天色不早了,他們往回逛。來到國際海員俱樂部,裏麵已經擠滿了人。
一走進俱樂部,氣氛明顯就不一樣,仿佛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裏麵開著暖氣,暖洋洋的像春天的氣氛一樣,但光線較暗,明明滅滅的。一進門,有一個半人高的圓形吧台,吧台裏坐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乍一看,倒猜不出她的年齡。女人吊胸衫吊得很低,一雙豐乳露出一半多,腦袋上還戴著一條項鏈,五顏六色,熠熠發光。看起來特別性感。
裏麵空間很大。昏暗的光線下,各色男男女女躺在角落裏的沙發上,摟摟抱抱,吞雲吐霧,不時傳來陣陣尖笑聲。船廠的工人、來自各國的海員、水手在狂熱地叫著,鬧著,跳著,扭著,大家誰也沒注意歐陽傑他們三人。
“我叫莎莉,先生們,歡迎光臨。”吧台後那女人懶洋洋地說,“你們需要什麼?啤酒?威士忌?白蘭地?”
恩家敏這才注意到她,一看,忍不住稱讚:“阿傑,你看,人家老外就是大!”
“大胡子,正經點,我真害怕和你在一起!”
“你們從哪裏來,會不會說英語?”莎莉聽不懂,便好奇地問。
恩家敏趴到吧台上,掏出一支煙遞給莎莉,用英語說:“會說一點英語。先抽支煙,中國香煙!”
“你們從中國來?”
“嗯,中國,一個很大很美的國家!”歐陽傑插了一句。
“也很遙遠!”莎莉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她把煙叼到嘴上,恩家敏變戲法似地打開打火機,為她點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到恩家敏臉上,笑著說:“味道不錯,隻是還不夠勁!”
“來三杯啤酒!”喬把一張五十美金遞上去。
“你也是——中國?”莎莉邊倒啤酒邊打量著喬。
“不。”喬簡單地回答。
“那你是哪裏?”
“怎麼,看上我了?”喬笑嘻嘻地盯著莎莉的胸部。
“別做夢了,你也不照照鏡子!”
喬討了個沒趣,在恩家敏和歐陽傑的笑聲中,端起啤酒,咕噥著罵道:“她媽的,還不是彼此彼此,和我上過床的不知有多少比你漂亮的!”
他們離開吧台,找一個角落坐下來,邊喝啤酒邊打量起這間酒吧。在另一角落,還有一個小小的樂隊,還沒開始演奏。酒吧往裏,有一個過道,穿過過道,是一個大廳,大廳裏有小的餐廳、小賣部、乒乓球桌、台球桌、報刊架等。一個女人端著一杯酒搖搖晃晃從他們麵前走過,順手在歐陽傑臉上捏了一把,弄得歐陽傑耳熱心跳。
這時,又不知從哪裏出來兩個女人,叨著又細又長的煙,指甲長長的,紅紅的,皮膚很白,年齡不大,二十幾歲,媚態十足,風塵氣很重。她們不由分說擠到恩家敏三人中間。歐陽傑故意往旁邊挪了挪,並不搭話。於是,恩家敏和喬就上陣了,三言兩語,他們便熱乎起來,好像久別重逢的故友一樣。
歐陽傑倒落得輕鬆,獨自往沙發靠背上一躺,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一個個進入角色的紅男綠女。大家誰也不去注意別人,隻顧自己忘情地調笑,有的則像蛇一樣在沙發上扭來扭去。
這時,天花板上幾盞並不明亮的燈突然滅了。接著,屋的一角亮起了光怪陸離的燈光。歐陽傑猜想,樂隊要開始演奏了。果然,不一會,音樂響起來,大家都靜下來,包括正在調笑的男女,也都讓嘴、手停下來稍稍休息,看著小舞台,靜等是否有什麼精彩、刺激得節目。
先出場的是兩個吉它手,穿戴古怪,長發披肩,聲音嘶啞,動作狂野,邊彈邊唱,聽起來倒也別具風味。
接下來,音樂轉為舒緩、平和、浪漫,似乎能聽出美國西部原野的風情來。但一個看不出也聽不出到底是男是女的歌手,卻邊唱邊跳,著與伴奏音樂不相合的舞,後來幹脆邊唱邊脫,脫一件向小舞台下扔一件,直到隻剩一件薄薄的內衣了,那歌手誇張地緩緩將抱在胸前的雙臂像蛇一樣的扭開,露出兩隻豐碩的乳房來,大家這才斷定她是個女的。
下麵一些狂熱的水手大概一開始也沒猜出歌手是男是女,當一下子發現原來是個女人時,都瘋狂地嚷起來,打著口哨,做著一些下流的動作。
整個吧間的燈光恰到好處地亮了,五光十色,變幻迷離,音樂也一下子換成了強勁的搖滾。不知誰喊了一聲:“來呀,來吧!”於是一呼百應,男男女女們像趕潮的魚蝦一樣一下子湧到舞台前,和起勁演奏的樂隊一起瘋狂地扭轉起來。
歐陽傑看著喬和恩家敏也興奮地摟著女人混在人群裏,看看整個吧間,隻有自己像個局外人似的,不免感到有些不自在,“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看來果真如此!或者,這種場合本來就不是我來的地方!“歐陽傑歎了口氣,感到身上有些燥熱,便起身,兜到吧台前。
“噢,帥哥,”莎莉笑起來,並挑逗地把一隻胳膊軟綿綿地搭到歐陽傑脖子上,“我能幫你做點什麼呢?”
“我……我想去洗手間!”他輕輕地把莎莉的胳膊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來。
“哼,沒意思!”莎莉顯得有些掃興,向昏暗的過道一指。
歐陽傑其實沒事找事做。他也不清楚自己需不需要去洗手間。來到過道,裏麵昏暗得依稀能看到洗手間的門。他摸索著推開門,心想牆壁上一定有開關,就準備動手在牆壁上摸索,可耳邊忽然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他嚇了一跳,忙屏住呼吸,仔細一聽,是輕微的喘息聲伴有一種貓舔食的聲音,他睜大眼睛在黑暗中循著聲音仔細一瞅,看到一角有兩個黑影,其實是一團,隻依稀可辨是兩個人……歐陽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想輕輕走開,但兩隻腳卻不停使喚,愣在哪裏回不過神來。
“歐陽傑,你這個混蛋,今天怎麼了?”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暗暗地罵自己,他咬咬牙,回過神來,命令自己輕輕地退出洗手間。
大家仍在瘋狂地跳著,扭著。
“哦——,靚仔,怎麼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莎莉看起來全身有散不盡的熱情。
“我,沒什麼,我……我該回去了!”
“美國人都很坦誠。其實你眼睛撒不了謊,它告訴我你欲火中燒!”
“我……”
“真有趣,像個忸怩的小弟弟,哪裏像那些進城來的臭牛仔,個個像野獸,像公牛,他們的眼睛盯著女人,就像要把女人吞進肚子裏似的!”莎莉笑起來。
歐陽傑從沒遇上過這種女人,一時倒顯得手足無措起來,不禁有些意亂情迷。
“哪條船的?‘獵人’還是‘藍寶石’?”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小傻瓜,昨天進廠的隻有三艘船,有一艘是新奧爾良來的,你當然不會是新奧爾良上的了!”
“嗯,‘獵人’!”
“可你卻不像個‘獵人’!”
“是嘛?!”歐陽傑模淩兩可地說,“人不可貌相!”
莎莉聳聳肩,盯著歐陽傑看了一會,說:“如果你有興趣,明天下午我接你兜風!我們——好好玩玩!”
歐陽傑覺得糊裏糊塗的:世界的腳步真是快了,剛認識就去兜風,不過這倒是件美事,反正不賠本!想到這,他高興地點點頭,並隨手寫下自己的名字。
舞曲停了。
人們漸漸從瘋狂中半醒過來,於是吧台的生意好起來,跳的死去活來的男男女女又紛紛狂飲起來。
喬兜了一兜啤酒、飲料,和恩家敏,還有兩個小姐,開心地邊飲邊調笑著。
歐陽傑走過去,說:“喂,你們倆回不回去?”
“阿傑,你這小子跑哪去了?”恩家敏興奮得紅光滿麵,“叫個小姐陪陪,別做清教徒了,兄弟一起下來,你這樣假正經,我看了心裏就不舒服!”
“算了,大胡子,你兜裏有幾個錢!”歐陽傑提醒他。
“花不了錢的,充其量就是啤酒飲料,喬請了!”
“好了好了,你們不回去,我可先走了!”歐陽傑笑了笑。
“那好吧!不過路上小心點!”恩家敏看著歐陽傑轉身離去,衝他背影喊了一聲。
恩家敏懷裏的小姐一直在打量著歐陽傑,直到他離去。
“這個小夥子不喜歡女人?”
“不是,不是!”恩家敏眨眨眼睛,指指自己下邊,比劃著說,“他,下麵不行!”
那小姐聽明白了,一下子笑得直不起腰來,恩家敏趁機在她身上摸起來……
快過春節了,在國內,在家鄉,歐陽傑邊走邊想,此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他不由得想起了家鄉,想起小時候和小夥伴一起在河麵上溜冰的快樂情景,一玩起來,根本感覺不到寒冷……想著想著,歐陽傑心裏漾起了不少的幸福感,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鄉愁。他掏出一支煙——雖然他平時很少抽煙,但偶爾一個人或心裏有些煩憂的時候也會抽上一支。
西雅圖的夜也像家鄉一樣,很冷,天上沒有星星,顯得黑暗而深遠。
俱樂部到船廠這段路,沒有路燈。歐陽傑倒顯得輕鬆自由,仿佛世界此時隻屬於他一個人了。很靜的夜,抽著煙,慢悠悠地晃著,就如散步,是何等的輕鬆而美妙!要是再有個情人……他一下子想到麗娟,他在心底輕輕地呼喚著,你現在好嗎?你還記得和我的山盟海誓嗎?為什麼在我臨走時不肯見我一麵呢?想著想著,忽然又想到櫻子,美麗而純情的櫻子,就像小時候他心目中所朦朦朧朧喜愛的山口百惠一樣,還有莉莎,火熱的莉莎……歐陽傑臉上一陣發燒:我好像墮落了,我該不該產生需要除麗娟之外女人的欲望呢?
“朋友,站住!”
正當歐陽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嚇了他一跳,定睛一看,路旁逼上來三條黑影,依稀可辨兩個是黑人。
“我們需要錢!”站在歐陽傑正前麵擋住路的一個大個子黑人邊說邊晃了晃手,手裏看上去握著一把匕首。歐陽傑盡量告誡自己沉住氣,不動聲色,但雙腳卻在輕輕地移動,他想:三比一,而且對方是強壯的黑人,看來隻有先下手為強了。
“也許這小子不懂英語!”旁邊一個黑人見歐陽傑傻站著不吭聲,小聲地向大個子黑人嘀咕了一句。
“管他懂不懂,隻要有錢就好——這些家夥整天在海上,一下地口袋裏都是鼓鼓的!”另一個看不清黑白的家夥怪笑著說,口氣裏充滿了即將發一筆小財的喜悅。
“Money!”(拿錢!)
前麵的黑人又低低地吼了一聲,向前逼近了一步,並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在歐陽傑麵前搓一搓,搓得挺響的。
歐陽傑握緊雙拳,兩腿不禁有些發抖,呼吸也急促起來。他每次遇上緊急的事都這樣,倒不是因為害怕,或許是緊張,或許是激動,或許是臨戰前的力量迅速積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正麵的大個子黑人不耐煩地伸手來扯他衣服,他“嗨”地大吼一聲,完全沒了平時的文靜,如一頭悍獅一躍而起,一腳踢向逼上來的黑人,然後左腳立地為軸,右腳又閃電般橫掃向右側,正中右側黑人的下巴,這一招一氣嗬成,兩個家夥猝不及防,都怪叫一聲翻倒在地。這時,左側的那個同夥一看不妙,“咦”了一聲,迅速揮刀刺向歐陽傑。由於看不清,歐陽傑不敢大意,左躲右閃,瞅準機會往地上一滾,用雙腳鉗住對方,對方一踉蹌,歐陽傑馬上右腿回收,然後用力蹬出去,正瞪在他屁股上,對方就像一根木樁一樣“撲通”一聲重重摔倒。
“China Gongfu,for you!”(嚐嚐中國功夫!小子!)
歐陽傑見他們從地上爬起來,不想糾纏下去,隻想他們能識相溜掉,所以就大吼一聲,擺出一招鷹爪功架式,讓他們明白中國功夫是不好惹的。
“站著別動!”
沒想到大個子黑人並不害怕,他從腰裏拔出一把手槍來,“這東西可不長眼!”
這下歐陽傑傻了眼,他沒想到他們會有搶,而且在黑暗中,那鳥玩意真的沒長眼睛,弄不好這條小命沒丟在大海,倒魂斷西雅圖了。他不敢輕舉妄動,看看他們逼過來,歐陽傑隻好老老實實地收起招式。
“把手舉起來,慢慢的,再慢一點!”
歐陽傑隻好乖乖地舉起雙手。
“I really have no money!”(我真的沒錢!)他口氣軟了下來,變得溫和多了,“I’m only an ‘os’。(我隻是個二等水手。)
“But I don’t believe!(我不相信!)
另一個黑人走上前,在歐陽傑身上搜了半天,僅僅掏出幾十塊美金。
“就這一點,別的真的什麼也沒有!”搜身的黑人用小手電照了照手裏可憐的幾張票子,衝持槍的黑人沮喪地說。
“看看有沒有項鏈、手表!”
於是,搜身的黑人用小手電在歐陽傑脖子上照照,手腕上照照,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持槍的黑人嘴裏咕噥著罵了一句:“媽的!”接著猝不及防對著歐陽傑的臉上就是重重一拳,歐陽傑感到一陣眩暈,倒在地上。他沒有吭聲,更沒有還手,他明白,隻能聽他們擺布。
“我們走!”
幸好他們沒有繼續為難歐陽傑。
“自認晦氣吧,遇上我這個窮鬼!”
歐陽傑心裏又是好氣又是感到好笑。他慢騰騰地從地上爬起來,揉揉太陽穴,用手帕擦擦嘴角,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慢悠悠向船廠走去。
到了船上,已經很晚了。船上靜悄悄的,有兩個水手半躺在水手值班室,已經睡著了。
歐陽傑感到有些口渴,繞到大台準備衝杯咖啡,忽然,旁邊緊閉著錄像室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誰這麼晚了還沒有睡?”
歐陽傑感到好奇,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屏住呼吸一聽,他聽出一個是老木匠羅清水的聲音,另一個好像是水手長羅奧曼。
“是的,中國人害怕被炒魷魚!”是老木匠低聲下氣的聲音。
“那個……有著黑胡子的家夥……也怕?”
“有黑胡子……你是指恩家敏,聽說那天在走廊裏……”
“呸,媽的,不許提那件事!”
“是、是,我知道了!”
“他媽的,他怎麼能把好端端一隻玻璃杯弄碎——用手!”是服務生卡羅的聲音,歐陽傑聽出來了,原來是三個人。隻聽卡羅又問:“他一直是做機匠的?”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原來是做警察的!”
“做警察?”
“不一定,等有機會我再打聽打聽吧!”羅清水一副討好的口氣。
一陣沉默,歐陽傑正打算走開,忽聽老木匠又結結巴巴地說:“AB於和OS劉這兩人,經常在背後發牢騷……”
“哼!媽的,你們這夥中國人呢,沒有一個好東西,早晚非收拾他們!”卡羅氣咻咻地說。
“當然,隻要你聽我們的,我們不會為難你,而且少不了你的好處!”傳來羅奧曼拍老木匠肩膀的聲音。
“那是那是!”
“媽的,老木匠怎麼是這種人?!”
歐陽傑驚得嘴巴張著合不到一起,心裏直往外冒火。他悄悄退出大台,連咖啡也不衝了。回到房間,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大家。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暫時把這件事埋在心底,不告訴任何人。
楊佩儒一向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皮膚白皙細嫩,看起來又老實又文靜,根本不像個海員,倒像個靦腆的大姑娘。
頗具戲劇性的是,他剛和妻子結婚的第二天,就接到外調的通知。不去吧,結婚欠了不少債,而且處處需要錢。再說,跑一年船等於在國內幹上二年,這種機會畢竟不多。於是,他顧不得嬌妻的勸阻和她兩隻淚汪汪的眼睛裏寫滿的哀怨,背起了行李。
楊佩儒喜歡安靜,他除了上班就是在房間看書,不抽煙不喝酒,就是靠了碼頭下地也很少。一開始,巴雷蒂尼看他就是不順眼,動不動找岔,隔三差五地罵他一頓。但楊佩儒就像一隻溫馴的羔羊,不管巴雷蒂尼的火氣多麼大,一扔出來就好像撞到棉花上,怎麼也激不起楊佩儒的脾氣。他總是沉默不語,或者輕言慢語,加上白皙得賽過靚女的皮膚,越來越讓巴雷蒂尼覺得觀之可愛,尤其是和胖嘟嘟、小眼睛的於震海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