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影(1 / 2)

夜,極深。黑幕霧一樣彌漫著。殘月無星的天空,像一個撕裂的黑洞,沉重壓抑,烏溜溜地吞噬著人的視線。

“嚓”。

黑影晃動而過,輕微的落葉破碎聲響起。

沒有什麼比夜晚更適合潛藏。夜幕籠罩下,黑衣蒙麵的刺客悄然潛行在樹林間,行到一處樹群較為稀疏的空曠處,頭領模樣的人一抬手,刺客們會意躍起,分散隱藏進四周樹梢,直接融進黑暗中。

一張網,悄無聲息地織起。

又安靜下來了。夜風吹過,並不冷,卻讓人不禁寒顫。黑鴉劃過幕布般的天空,發出一聲突兀的慘鳴。漆黑的樹冠搖曳著,陰影投射在地麵上,濃晦的邊緣勾勒出鋸齒般參差不齊的輪廓,猙獰如巨獸的牙齒。樹影搖擺,草木皆兵。

沉沉死氣中,一道人影緩緩從樹幹掩映裏走出,毫無知覺一般,踏進了這張網裏。

幾乎瞬間,七道鐵鏈從不同角度暴飛而起,直鎖那人頸項、雙腕、雙踝和腰部,最後一根泛著詭秘綠光的細鏈,從背後直插心髒!

但是,五馬分屍或者穿心而死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來人顯然感知到了危機,千鈞一發之際身體斜側,避開插向後心的細鏈,隨後就勢一個跳移,身在半空中已然出劍,深邃如長天飛虹的劍光在一挑一卷間將七道鐵鏈全部擊纏到劍刃上,借下落之勢一震一抖!

聽得一聲金鐵相磨的低沉錚響,金屬迸裂的聲音傳開,緊接著是不同方向的壓抑悶哼。

一招,勝!

頭領捂住刺痛的手腕,驚怒看向樹下那個身影。

一襲血跡斑駁的白衣,大片鮮紅濃豔地綻開,白色反而淪為點綴。這種程度的傷,按常早該是強弩之末負隅頑抗,卻不見他任何狼狽之色,反倒是自己一行被順勢反延的內力齊齊震傷。

樹林沉默了。頭領與樹下的敵手對峙著,知道自己此時任何決定都是影響局麵的關鍵。

那人輕袍緩袖,盡管遍身血汙,卻莫名有種在紅塵中卻不似紅塵眾人的離囂之感。一條玄青腰帶束出習武之人緊致有力的腰線,腰間掛下一條隔帶,想來是束劍用的。那柄古樸的劍連鞘持在他掌中,修長的手指握在護手下的劍鞘口,拇指將一邊護手上挑一點,連著帶出一小截劍身,表麵刻著兩個篆字——

九淵。

首領盯著那二字一陣心悸。盡管早已知道任務目標的身份,還是有無法控製的戰栗感從心底升騰。

月華反射在這截劍身上,一段微光淡白清絕。

——

蒼瀾名劍九淵現任之主,曾被冠予一個無人不曉的稱呼,自蒼瀾時代後期,那個驚才絕豔的少年闖出自己的聲名之時,一直被人們沿用至今。

——“劍聖”。

選擇效忠大鄴後,鄴昭王,也就是後來奪鼎中原的鄴皇,賜予他一柄名劍,自此,他的名字與劍名九淵一同耀輝天下。無論世人對他稱揚讚頌怒斥謾罵,他永遠如直指高天的險峰,不置一言,似人間世事均與他無關。

然而,對於這個被稱聖的人,除了他名動天下的殺伐戰績之外,所有人幾乎對他一無所知。

百姓眾說紛紜。大多認為他邪佞不化,助紂為虐,即便鄴國人也道他多行不義。但無可爭論的是,他以一人之力,替大鄴鋪鑄了問鼎中原的道路,這是他遭到四國遺民唾棄的原因:誅殺太多英雄豪傑,滿手鮮血,暴戾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