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聞言嗬的一聲笑了出來,嗤道:“我不記得西極有這種東西。
你不過是他不敢讓人知道的罪惡存在,而我醉染不過是無法擺脫他的另一半元神,在這種關係下,我們和他談情分不嫌好笑。”
她一愣,抿了抿嘴沒說話。
醉染看了她半響,知曉她是想到了剛才在殿裏的話。
沉默了一會。
他也沒再說話,隻是跳下樹麵無表情地拉著她進了殿裏,讓西極侍女上了晚膳。
小窗外的天際已經落下最後一點晚霞。
她腮幫子裏咬了一大堆吃食也不說話,就那樣慢吞吞地一點一點咽下去,他盯了她一會,突然有些沒由來地情緒,似乎是世人說的憐愛,又似乎是嫉妒。
沒有由來地嫉妒著一個人。
一個讓他和對麵這少女都離不開西極的人。
對麵的人吃著吃著就掉下了眼淚,她大口咬著一塊紅燒肉,嘴裏卻仍然止不住沒骨氣的抽抽噎噎,聽得他又生氣又想笑。
於是他拿起桌上的筷子,給她夾了一塊魚肉到米飯上,恨聲道:“吃個飯都不讓人安寧。”
少女啪嗒一聲放下飯碗,狠狠地瞪向了他,扯著微啞的嗓子不服氣道:“我又沒有說話。”
他白了她一眼,沒有與她計較。
直到晚間。
他在翻閱著佛經的時候,少女也沒有識趣地回去佛瓶裏。
窗外裏有風吹拂進來,她抱膝坐在殿裏那架美人榻上打哈欠,下頷抵在支起的手臂上,不解道:“你又不識字你看得懂嗎?”
他陰陽怪氣道:“你識字你看得懂嗎?”
“抄是抄了很多,但是還沒領悟這些意思。”
沉吟著應了之後,她斜睨著美眸瞧了他好半天,才道:“我教你識字罷,以後你又去下界找妻子還能在她麵前狐假虎威地當一個博學多廣的人……
不對我自己都沒有到博學多廣的地步,估計我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你之後,接下來的路醉染你就要自己走了。”
他煩躁地把手裏的佛經翻了好幾頁:“哪個說我下界就必須要找妻子,我下界分明就是……”他頓了頓,突然咬牙道。
“我每次下界哪次不是你要我給你買好看的衣裳和零嘴,不然你當我很閑放你在這西極無拘無束地到處走?”
她想了想,覺得所言極是。
略微思索了一下,少女道:“你要是娶妻了定然沒有寬裕的時間管我了,雖然我不大喜歡你天天罵我,但是要是沒有你我一定在這西極呆煩了。”
他怔了下,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
“是麼。”
兩人就這樣牛頭不對馬嘴地扯到了半夜。
醉染中途睡去了一小陣,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了,他揉揉額角走出去,就看到了背對著他蹲在地上的人。
有夜風吹拂了進來,帶著瑟瑟寒意。
她聽到腳步聲後,隱約哀戚戚地歎了口氣。
很久以後,醉染看到她把玩著手裏抓的螞蚱,抱怨道:“醉染,我近來總是想起以往在西極侍女手裏搶過的一本話本子。
我記得上麵的情愛都寫得很美滿,我的心願呀,就是我這一輩子,要是能有一個像那話本子裏的人一樣贈我現世安穩,賜我半生歡喜就足夠了……
可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他教我佛經帶我習字,都隻是他的興起罷了,可是我還是喜歡他,大抵……這就是世人說的情愛罷。”
他的眸子微閃,突然有了一股沒由來的衝動。
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我若背叛他,你會如何?我是指……你可以在世間得到自由,但卻再也不會見到他凰惹。”
她的背影僵了一僵,而後抱臂站起了身,咧嘴笑道。
“殺了你,誰都可以背叛他,唯獨醉染你不可以。”她沒有回答他另一個問題,一個她往日總抱怨這裏悶的問題。
但醉染已經明白了。
她是拒絕了那份可能有的自由。
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漆黑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出妖氣,殷紅的唇角弧度卻越發上揚,把心裏所有的感覺壓了下去。
他隻故作無所謂地道了一句:“……是嗎?”
她上前幾步,美豔的小臉上漾滿了笑容,握住他的手溫暖而小巧:“不過,我知道你是不會這樣做的。”
他垂下眼皮望著兩人交握的手,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了生理上的疼痛。
他恨恨地咬牙,笑了起來:“我早已沒把他當做信仰……這西極,才是這世間最殘酷的地方。”話末,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錯覺。
他依稀歎息了一聲。
美眸裏滑過茫然,她呆站在那裏好一會。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綿綿小雨,在這夜裏徐徐染上了幾分落寞。
似傷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