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她,玥妻嚶的傷口並沒有那麼深。
也許是氣候感染,當晚梨美殿就發起了低燒,玥妻嚶撕開一角衣裳布條,盯著女子已見森森白骨的眾多傷口略微皺眉,想了想放輕了手頭的動作。
似乎疼痛難耐,梨美殿的額際滑下了冷汗,她睜開美眸,有氣無力:“別忙活了,我重的是內傷。”
“天帝喵次榔?”
“不是。”
她搖搖頭,看了看玥妻嚶,吐出一個名字,“凰惹……我和他交手時,發現他這些年越發強大,就算是棗磬在,和他也隻能勢均力敵。”
手中一緊,她隱約想起了佛母綰裳的話。
片刻後。
玥妻嚶垂眸道:“大概罷。”
*
如梨美殿所說,她重的是內傷,包紮並未起到多少作用。
她這一低燒整日都渾渾噩噩地說夢話,一會說花丞,一會說棗磬,一會說起兒子棗砂嬈……
後來,她清醒過一陣,卻是對玥妻嚶道:“等醉染找到這裏,你回去以後不要再意氣用事了,有生之年,你一定要比我們任何人都活得好。”
“你什麼意思?”
她的美眸略微黯淡,淡淡笑道。
“我無法撐到那個時候的。”
她突然就暴怒了,站起身道:“你開什麼玩笑,以前我們爭花丞的時候你不是每天都想著我要是死了多好嗎,現在你怎麼就先想死了?”
梨美殿扶了扶額際,似乎彎了彎唇:“是啊,我那個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想法,還被棗磬罵得狗血淋頭說我不爭氣,為一個男子爭風吃醋……”
玥妻嚶按捺下心裏的躁動,一字一頓道:“對,你是他棗磬的驕傲不是嗎?
你有等你的棗砂嬈,你有你的親信老嫗,他們每一個都需要你,棗磬已經死了,如果你也沒了,你讓棗砂嬈一個人怎麼活——”
“梨美殿,你是一個阿娘。”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為你頂起一片天的棗磬沒有了,現在他們需要你來頂起那片天。”
那一日,記憶裏她似乎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但沒有用。
梨美殿的情況持續惡化。
佛尊凰惹下手的時候很狠毒,半點都沒有念及舊情。
——“你還不能死。”
——“你就這樣一走了之,你信不信我不會為你養育棗砂嬈。”
——“他那個倔脾氣,隻肯聽你的話。”
——“梨美殿,你前日不是還說這一輩子都沒為他縫過一件衣裳,回去之後要給他縫一件的嗎?”
她是清醒的。
她有聽到她的話,卻始終半點不吭聲。
玥妻嚶美眸一黯,心裏突然騰起頹然,真的怕,她就這樣也走了,當年他們四個人,互相鬥爭,互相相依,如今就隻剩下她們兩人了。
這個人。
半死不殘的人,曾經是她恨之入骨的情敵。
她恨她得到了花丞。
她恨她那麼容易就能讓花丞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恨了她很多很多。
這個承受了她嫉妒的人,也曾受盡兩人寵愛,風華萬千,卻又賞盡人世間最痛,痛失所愛,痛失夫婿……最終卻是守候在這一處桃花樹下,身負重傷,靜靜等死。
這不該是她梨美殿的命運。
多年前,那個對她含沙射影:“一直有聽說過女尊上,隻是,天界的人留在這裏似乎不太妥當罷。”
多年前,那個對她諷刺:“有一天你會明白,情愛這玩意是最不該要的。”
多年前,那個和她心心愛慕的人在殿裏用膳,堂而皇之地說出那句:“花丞,你愛我嗎?”
又是多年前,她終大婚那日,她說:“恭喜新婚。”
這個人。
這個一直不曾輕生的人,才是她梨美殿。
*
後來,玥妻嚶也不再為了能不能活下的事跟她置氣了,她整日煮吃食的時候都會跟她閑聊幾句,常常把棗砂嬈帶到嘴邊。
每當聽起那個名字,梨美殿都會有些反應。
畢竟是親生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