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近,謝菲菲有些扛不住了。有一些金主提出要包養她,她拒絕了,卻仍然和那些人保持著曖昧,盡管是在虛擬世界,可她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她想回家,就算過著窮日子,但心裏踏實。
每天結束直播後,她瘋狂地向陳年索取,她害怕突然有一天,她拚盡一切卻沒了未來。
當陳年疲倦地回到家中,她立馬關掉直播,狠狠地抱住他:“吻我!”
陳年回應著她的熱吻,心裏的憂愁也漸漸融化,像一陣風吹散了霧霾。她是他的摯愛,從高中到現在,十幾年的時光,她早已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她的吻,怎能不讓他柔軟?
“菲菲,再等半年,如果還沒有希望,我們就回家結婚吧!”他所能賭的就隻有那兩本書,若如他所想,他或許會有一些收入,至少會帶來一些希望,就算回老家,也不至於太拮據。
“好!我等你!”
8
生活的奇妙之處就在於,當你快要絕望的時候,隻要有零星的燈火,就能喚起生的欲望。
陳年心中的燈火,就是那兩本書。從業以來,他做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書,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都沒有火。他就靠著這些讓老板還。
能賺一點兒小錢的書混到現在。
看了一眼穿著白襯衣向他走來的新人作家,不可否認,這是一個長得很帥的小夥子,雙眼炯炯有神,透著年輕人特有的自信。或許,這也是一種加成吧!
圖書行業這兩年急劇變化,誕生了很多所謂的“小鮮肉”作家,他們俘獲了大批女粉絲的芳心。看著他的模樣,陳年忽然覺得,這樣一個兼具顏值與才華的作家,或許能成!
很快,簽售會就開始了,年輕的新人作家自信地與觀眾們交談,舉手投足盡是帥氣瀟灑,談吐之間皆有錦繡佳句。陳年坐在台下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忽然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新人作家表現得好,他應該高興才對,但他卻覺得心裏像有什麼東西即將要湧出來。
陳年悄悄地走到書店外,找了一個角落,點了一支煙。他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看著水泥地上一隻螞蟻急匆匆地爬過,然後沒頭緒地亂轉。那細小的身體在滾燙的水泥地上那麼不顯眼,但此時,他卻想知道它要去哪裏,要幹些什麼。
陳年的目光,緊緊地跟隨著那個小家夥移動著腳步。這裏沒有掉落的米粒,也沒有遺失的零食,在這光滑而貧瘠的水泥地上,它靠什麼生存?
螞蟻弓著身子,艱難卻快速地爬過了一塊特別小的石子,然後快速前進。它似乎沒有目標,直到它從水泥地爬到了馬路牙子旁邊,陳年才發現,那裏似乎有一個細小的縫隙,裏麵有一丁點兒碎屑,他不。
確定那是不是餅幹碎屑,因為實在是太小了,跟灰塵差不多。“陳哥,抽煙呢?”陳年回過頭,新人作家正站在陽光下對他笑得燦爛。“嗯,煙癮犯了,來抽兩口。簽售怎麼樣?”“還成,兩百多本。”
“不錯呀!走,咱們去拍個照去。”說完,陳年摟住新人作家的肩膀。
離開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小螞蟻,它似乎正在用小爪子撥弄著細小碎屑上的灰塵,又似乎將它扛在了身上,朝著前方快速地爬著……
9
陳年拿了一筆獎金,不多,三千塊錢。謝菲菲看著他拿在手中要遞給她的錢,沒來由地哭了。
“阿年,還有兩個月,我們……要不就不回去了吧。”“菲菲,聽你的,隻要和你在一起,做什麼我都願意。”“我……我……”謝菲菲看著陳年,淚水打濕了她精致的臉龐。陳年伸手擦拭著謝菲菲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抱住她:“菲菲,相信。
我,會越來越好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想到了陽光下那隻在貧瘠之地尋找食物的小螞蟻。
“嗯,我相信你。”謝菲菲點了點頭,漂亮的眼睛裏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其實她想說“阿年,我們分手吧”,但她終究沒有勇氣將這句話說出口。十幾年的感情,熬過了所有的青春歲月,他們已將彼此融入了自己的身體和靈魂。而僅僅是貧窮,就要將他們撕裂嗎?
陳年感受到了謝菲菲的悲傷。從事文化行業的人,哪一個不是內心敏感的?哪怕隻是一丁點兒細微的情緒波動,都很難被忽略。他很想對她說一句“別離開我”,可話到嘴邊又咽下。類似的話,他已說得太多,現在,他想努力去實現他曾為她編織的夢,畢竟這一生,他喜歡的、深愛的、心疼的,就隻有她一人。
那一夜,他和她都沒怎麼睡,就那麼靜靜地互相依偎著,聊著他們從相識到相戀的點點滴滴,像在回顧,又像在告別……
這是一種糟糕的預感,在一切美好還沒到來之前。
10
那天,謝菲菲給陳年打了個電話,說她要回家了,會在家裏等他兩個月。陳年隻說了一個“好”字,連“等我”都沒能說出口,他很想說,但沒有勇氣。
掛掉電話時,陳年又想到了那隻螞蟻,然後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理想,想到了謝菲菲。所有暫時給不了的愛情和未完成的理想,都要拚盡全力,才有可能實現,就像那隻在荒蕪之地尋找食物的螞蟻。
謝菲菲離開的那段時間裏,陳年每天都加班到很晚,絞盡腦汁地想著兩本新書的宣傳方案,用盡一切可能讓這兩本書能夠表現得更好一些。拚盡所有力氣去做吧,陳年想,就算失敗,也是一種轟轟烈烈的告別!
很快,第一個月的銷量反饋出來了,數據尚可,但離大紅大紫還相去甚遠。看著電腦屏幕上發行發來的圖片,陳年忽然很想抽煙。終究,還是沒能實現!等時間到了,就辭職回家吧,就算菲菲……
陳年不敢往下想,他不知道如果謝菲菲真的嫁給別人,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也許會很平淡,就像秋風吹過漫山的荒草。
那年,他和她的初吻,稚嫩生澀,在學校後麵的小山坡上,荒草蔓蕪……
11
陳年還是選擇了辭職,兩個月期限已到,理想的最後賭注並沒有實現。他想去找謝菲菲,哪怕隻為了說一句“再見”。
離職申請遞交上去後,老板沒有答應他的辭職,而是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還說如果想回來,所有的業績還算他的。那天他跟老板聊了很多,關於理想、關於愛情、關於他來北京後的一切,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老板聊這麼多。老板一直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地給他遞上一支煙。
最後,老板對他說:“兄弟,男人還是要拚命才行啊!”他不知道老板說這句話時為何用感歎的語氣,或許,他自己也曾有。
過想得而未能得的歲月,又或許,這僅僅是對陳年的境況的一種感歎。
12
深秋初冬之際,北京初落小雪,零散的雪花飄飄悠悠地在空中旋轉著,又被風吹著飄了很遠,才遲遲落地。陳年又一次走進北京西站,麵前還是人山人海,這次,他卻沒法牽著她的手從中穿越。
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她打電話。“菲菲,我回來了。”“阿年,我要結婚了。”
“我……”陳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覺得胸口一陣陣地疼,就像小時候離家出走,餓了好幾天後胃裏的那種疼。沉悶的、緊縮的、絲毫抓不住的痛感,連用手狠狠地錘著胸膛都無法緩解。
“怎麼?連一句祝福都不願意說嗎?”謝菲菲語氣有些清淡。
陳年扯著胸膛,淚水突然止不住地流了出來,他也想瀟灑地對她說“新婚快樂”,可怎麼也說不出口!
“阿年,祝我新婚快樂,好嗎?我想得到你的祝福。”陳年啞著嗓子說“好”,微微揚起頭,想逼回眼淚,但很快眼眶裏。
便再度濕潤,淚珠滑落在臉上……原來,淚,真的是滾燙的。
“菲菲想要你的祝福,陳年,你他媽的倒是快說啊!”陳年在心裏瘋狂地喊著,一隻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狠狠地砸在胸口,才覺得有一絲縫隙,可以讓他說出那句話。
“菲菲,祝你新婚快樂!”
胸口疼得更厲害了,像有無數根針在他的心髒裏不停地穿梭,要將他的心給縫起來一般。
“嗬嗬,傻瓜。”謝菲菲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卻隱隱透著一絲喜悅,“應該是祝我們新婚快樂!我愛你,我要嫁給你。傻瓜,快來娶我!”
“菲菲,我愛你。”
陳年哭得淚眼蒙,像個被父母找回的迷路的孩子。
13
“喂!陳哥。謝謝啦,書賣得不錯,第五次加印了。”“喂,老陳,哥們兒要火了!”“雖然書賣得不好,但影視賣了,哈哈,哥們兒終於要火了!”
……而此時,雖然穿著西裝卻還是一副草根模樣的陳年,正像個孫子一。
樣跪在謝菲菲麵前,手裏拿著三千多塊的戒指,深情地看著他的女神。“老陳,拿這麼便宜的戒指就想向我求婚啊!沒門兒。”“別啊!媳婦兒,哥哥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