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柯譯予回到明星律師事務所,助手已等著他了。柯譯予說,這會兒車太堵,還是走著去吧,路也不遠。

柯譯予和助手一起朝西門街方向走。天氣太熱,在陽光下走了沒一會兒,就出汗了。柯譯予鬆了一下襯衫上的領帶。助手在他的右邊靠後一點的位置跟著他,皺著眉頭,似乎有話要說,幾次想開口又呑了下去。柯譯予也懶得問。對農藥廠的這個案子,他現在都厭煩了。

過了西門橋,柯譯予老遠就看見護城河邊那些低矮的四層樓建築。河邊的楊柳枝倒掛著,觸及水麵的葉子已經泛黃或腐爛,長出一些毛茸茸的東西,就好像那柳枝已成了樹的根係,正吸食著河水中的養份。那幾幢農藥廠的宿舍就在柳枝的背後。那是七十年代或許更早建造的水泥建築,外形簡陋、生硬。每層樓的南邊就是一個長長的走廊。到處都是居民們搭建的違章建築。那座廢棄的自來水塔在宿舍的南麵高聳著,它的中間收緊,頂部向四周伸展開來,水塔看起來像一個正準備離開地麵的不明飛行器。水塔的陰影投影到宿舍樓上,就好像荷馬史詩中阿特拉斯的巨柱倒在那宿舍樓之上。宿舍樓附近布滿了電線杆,電線杆上的電線顯得雜亂無障,把天空切割成了網格狀。

一會兒,他們就來到宿舍樓群中。原農藥廠職工都聚集在兩幢宿舍樓的空地上,三五成群地在談論著什麼,情緒激昂。他們見柯譯予和助手到來,就全圍了過去。他們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地說話。柯譯予看到一張張扭曲的臉及一張一合的嘴巴。他不得要領。他讓他們安靜,派個代表慢慢說事。

柯譯予一會就明白了,他們在關心王培慶的事。早上王培慶在街頭抗議被抓了,現關在西門派出所裏。他們正等著柯譯予,想和柯譯予商量這件事。他們想去西門派出所把王培慶救出來。柯譯予狠狠地罵了一句娘。他這才知道早上堵車的事原來是王培慶搞出來的。這個人總是給他添亂。

柯譯予狠狠地瞪了助手一眼,那眼神一看便知是在埋怨助手,仿佛在說,“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說?”

助手臉上有一種受冤枉的表情,好像在說,“我剛才想告訴你來著,你每次都打斷我。”

為了這個案子,柯譯予想盡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他把這案子公布在了自己的微博上。現在的網絡天然地同情弱者。他的帖子被轉了十萬餘次。這對政府及法院形成相當大的壓力。他起訴的策略卻不是補償問題,他聲東擊西,在宿舍火災案究責上做文章。他仔細研究過這起發生在五月的火災案,確實不是人為的,原因是那對夫婦偷電,接口短路,造成失火。那對夫婦在那場火災中被燒死了。但沒有人相信這一點,幾乎所有人認為這是一起陰謀,是他們試圖通過此事威脅及脅迫住戶搬遷。火災後那幾天,事主們抬著屍體抗議過幾天。柯譯予也利用了這一點,聲稱要對相關部門進行行政訴訟,他列舉了相關部門在消防及用電管理上存在的漏洞,要他們對火災負責。這個策略應該說是成功的,在法院的協調下,和房產公司經過艱難的談判,才談妥了合理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