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林遠的車開到她身邊,車門就打開了,露出一張天真的笑臉,就好像小暉是他媽媽手中的糖果,他獲得了意外的獎賞。小暉坐上副駕駛室。林遠伸手過來握住了小暉的手背,同時他的臉也轉了過來,臉上掛著幾乎諂媚的孩子氣的笑容。

小暉沒給林遠好臉色,她一直看著窗外,林遠的車子開得東倒西歪,像個醉漢似的。有一會兒,小暉竟然幻想林遠把車子撞向路邊的電線杆,車子粉身碎骨,或爆炸起火。小暉總是無端地產生這類幻想,控也控製不了。

小暉對丁家明的愧疚感總會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刻鑽出來,像蛇一樣在她胸口咬一口,讓她渾身疼痛,讓她產生中毒似的意識迷亂的感覺。小暉有點搞不明白這世界以及這個世界的男人。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認為她是個純潔簡單的女孩,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她有很多壞習慣,比如和男孩之間不太有性別意識,經常過分親昵,有點輕佻。對此,丁家明雖然嘴上不說,但她知道他很受傷。

她和林遠的關係遠非人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她知道林遠一直喜歡她。早在丁家明之前,林遠就給小暉寫過情書。收到那情書,小暉樂了好長一陣子,每次想起來都笑痛肚子。在小暉眼裏,林遠是個還沒長大的少年,可他的情書寫得如此熱烈,簡直可以酸死人。“如果失去你,從此我不會再有快樂。”林遠在情書中說。可他根本也沒得到過啊,何謂“失去”?當時小暉懷疑林遠這封情書是從哪裏抄來的。

後來,小暉和丁家明談起戀愛,林遠依舊對她很癡心。

當然,小暉也很享受林遠的這份癡心。有時候,小暉會忍不住扒在林遠的肩頭,說一句不著調的話,逗林遠玩。大都是那情書上的內容,也有別的。話還沒說完,小暉自己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丁家明問為什麼笑得這麼歡樂?林遠紅著臉說,她笑我是處男,要給我介紹一位小姐,讓我去試試。丁家明笑道,她是個瘋婆,你別理她。

偶爾林遠也會撩撥起小暉的心弦。在某些夜深人靜的無聊的夜晚,小暉會想像一下林遠在床上的樣子。這種想像讓小暉覺得林遠像大熊貓一樣好玩。當然隻是想像一下而已,因為障礙明擺著存在,林遠是丁家明的鐵哥們,照丁家明的說法,他和林遠“朋友已做了一輩子了”,所以小暉斷定她不太可能會和林遠有任何肌膚之親。

可是生活總是充滿了意外。有時候一念之差,不可能的事情就發生了。

去年三月,他們三人去了一趟越南。沒有跟團,是自助行。到了西貢(胡誌明市),丁家明毫無來由地發起了高燒。小暉和林遠陪著丁家明去當地醫院打了一針。他們因此見識了越南醫院,很感慨。越南那家醫院從外部看很像中國鄉村一座破敗的祠堂,給人一種殘垣斷壁的感覺。裏麵倒是幹淨整潔,但打針的醫生有點可怕,注射前竟把針頭叼在嘴上,嚇得丁家明想往回跑。

一針打下去,丁家明好多了,但馬上出去玩肯定不行。丁家明自己在旅店休息,打發小暉和林遠玩去。“難得來一趟,不要浪費時光,我沒事,自己會照顧好的。”小暉後來想,她當時聽了丁家明的話真的有點無心無肝,竟然眼睛放出光芒來。她原本以為這一天要在旅店陪丁家明了,那會是多麼無聊啊。大約是這光芒刺痛了丁家明,這之後他的臉色一直有點陰鬱。

那天小暉和林遠在西貢的街頭瞎逛。

他們三人之所以到越南來玩是因為看過杜拉斯的《情人》。湄公河,熱帶悶熱的氣候,茂盛的植物,喧嘩市聲背後安靜的院落,法國殖民時期留下的建築和遺跡,當然還有風情萬種的越南女子——小暉自稱也喜歡看漂亮女孩,這些杜拉斯著作留給他們的意象和風情,令他們對越南有著異乎尋常的向往。

有些地方適合想像,有些地方適合回憶。越南並不是杜拉斯筆下的那個樣子,很少異國情調,看上去像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國,以至於他們沒有出國的感覺,倒有一種時光倒流到童年的錯覺。越南人和中國人沒有多大差別,連臉上細微的表情也相像,那種樸實和狡黠交織在一起的模樣,像極了中國農民。大概是要等到多年後,眼下一切才會在回憶裏被照亮而顯得詩意沛然吧?

那天逛水果市場,有一個姑娘突然從邊上對小暉說話,說的是漢語。你們是戀人吧?你男朋友很帥,像梁朝偉。小暉以為那姑娘是中國人,問後才知是水果攤主的女兒。仿佛是那姑娘的話照亮了林遠,小暉仔細看林遠,真的看到了梁朝偉的影子。梁朝偉可是小暉的菜,一直以來的偶像。小暉對這個發現感到好玩,並且湧出一種莫名的甜蜜和喜悅。她就很自然的挽起了林遠的胳膊,做情侶狀,並問那姑娘,我們配不配?那姑娘嘴甜,說配啊,你們是金童玉女。姑娘把“女”讀成了“魚”。小暉哈哈大笑,和姑娘道別,“梁哥哥和一條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