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英傑和趙龍來到西門派出所。西門派出所離西門橋不遠,在水產公司冷庫邊上。馮英傑一臉嚴肅地望了望天空。今天的天空真他媽藍,和他記憶中童年的天空一模一樣。在東莞這麼多年可沒見著這麼漂亮的天空。他還看到那座廢棄的自來水塔高高聳立在天邊,它頂部傘狀的部分像深圳世界之窗裏演出的那些舞女的乳罩,不過要巨大得多。想到這個比喻,他嚴肅的臉終於有了笑意。
那自來水塔已經廢棄很久了,竟然還在。他記得自己童年和少年時期經常爬到水塔上去玩。那時候水塔差不多是永城最高的建築,在水塔上可以一覽整個永城,可把西門街看個一清二楚。有一次,他站在水塔上看到父親在西門街那個風騷的寡婦屁股上摸了一把。想起這一幕,馮英傑的心緊縮了一下,臉上又掛上了漆黑的殺氣。
七月的永城已經非常炎熱,感覺比東莞氣溫還高一些。在烈日朗照下,趙龍頭上冒著油亮的汗珠,臉上則布滿了疑惑和不滿。趙龍皺著眉頭看了看西門派出所,帶著一種哭笑不得的譏諷的神情說:
“馮哥,你不會衝進派出所殺了那個叫丁成來的家夥吧?”
馮英傑沒理睬趙龍。他不喜歡多說話。他的人生信條之一是沉默。他覺得說話是人類最愚蠢的行為,要是人人成了啞巴,這世界會比現在好得多。這世上所有糟糕的事都出在這張嘴上。
有一個瘦子從派出所出來了。他一路都在罵罵咧咧。馮英傑雖有十多年沒回西門街,但還是認出了此人,他是王培慶。過去是農藥廠的,做過農藥廠的工會主席。
馮英傑少年時和一個夥伴去農藥廠偷農藥。他們想用農藥毒死護城河裏的魚。這是他們捕魚的方法之一。那次,他們被這個叫王培慶的家夥抓了起來。王培慶把他們關在工會的會議室,滿懷正義審問他們。審到後來,王培慶也不正經了,要他們把短褲脫下來,讓他倆相互比誰的小雞雞大。當時王培慶看到馮英傑的小雞雞,兩眼放光,說,好家夥,以後比你爹強。至此已無嚴肅氣氛,完全是娛樂了,會議室裏充滿了曖昧的歡愉。最後王培慶自己也脫下了短褲,露出了生殖器。讓馮英傑吃驚的是王培慶這麼瘦弱的人生殖器竟然如此巨大。
也許馮英傑和趙龍的樣子有點鬼鬼祟祟的,王培慶從派出所出來就注意上了他倆,目光裏充滿了戒備。馮英傑想,王培慶還是像從前一樣喜歡多管閑事。顯然王培慶沒有把馮英傑認出來。這也正常,馮英傑離開西門街時差不多還是少年,這十年,他變得自己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
看來,王培慶真的把他們當小偷了。後來馮英傑才知道王培慶把他們當小偷自有其道理。前陣子西門街水產公司冷庫經常失竊,一箱一箱的海鮮被人趁黑偷走。因為水產公司倉庫就在西門派出所邊上,所以這事就顯出故意挑釁的意思,很有諷刺意味了。聽說也有小偷凍死在冷庫車間裏。
這天趙龍心情不好,所以當王培慶嗬責他們是不是想偷海鮮時,非常生氣,衝到王培慶麵前,一把揪住王培慶。王培慶想高喊時,被趙龍敏捷地蓋住了嘴巴。
馮英傑本想製止趙龍的,但這時他腦裏子突然冒出一個惡作劇的念頭。那年,他和夥伴對被王培慶扒褲子一事耿耿於懷,感到深受羞辱,於是就想報複。當年,馮英傑的爹是爆竹廠的,馮英傑就從爆竹廠弄了一些火藥和雷管,自製了一個炸彈,放在王培慶的辦公桌抽屜裏,聽說後來真的炸了,還炸掉了王培慶的睾丸。想起這些往事,馮英傑第一次愉快地笑出聲來。在趙龍看來,這笑顯得莫名其妙。
馮英傑幫趙龍把王培慶拖進了附近中國銀行的地下車庫。中午,西門街行人稀少,附近的居民及單位上班族這會兒大概都在午休。地下車庫寂靜無聲,隻有從出口處傳來零星的汽車喇叭聲。趙龍看上去還是有點緊張,他的手還蓋在王培慶的嘴上,另一隻手則緊緊摟著王培慶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