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英傑和趙龍放走了王培慶後決定去廢棄的水塔看看。一路上,一向沉默的馮英傑話多了起來,講的都是童年那點事,包括炸王培慶睾丸這件事。這讓趙龍十分開心,也無比放鬆。趙龍覺得馮英傑說話時最可愛,馮英傑話多時簡直像一個嘰嘰喳喳的村姑(趙龍自己也沒料到會從馮英傑身上聯想到村姑,不過他確實喜歡那些傻裏傻氣的剛來城裏打工的村姑)。整個下午,馮英傑再沒提殺丁成來這事,他懷疑馮英傑已把這事忘了,或壓根兒不想再殺那個警察了。說實話,趙龍不想殺那個警察,殺一個警察可不是玩兒的。
走在西門街上,馮英傑顯得相當興奮,畢竟他太熟悉這個地方了。他突然想起十三歲時,經常和夥伴們爬到那個寡婦家的窗口,偷看她洗澡,她的兩個胸脯是他至今見過的最好看的胸脯。那寡婦是唱戲的,那會兒他差不多愛上了她。不過她生活很亂,有很多男人。這令他十分鄙視。然而,每次看到她上台唱戲,他就原諒了她。舞台上的她是多麼光彩照人,她的形象無端讓他想起天空飛過的羽毛。
路過漢龍酒店時,馮英傑停了下來,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轉到漢龍酒店後麵的小巷。那兒有一幢兩層小樓,是中式老房,隱藏在大廈的後麵,年久失修,破敗不堪。馮英傑指了指那屋子,說,我家。趙龍不解其意,以為馮英傑要進屋,但馮英傑轉身走了。
“不進去看看?你家裏沒人了嗎?”
馮英傑沒吭聲,剛才的好心情似乎頃刻間消失了。
一會兒,他們終於爬上了水塔。站在水塔上,兩人鳥瞰四周。水塔建在護城河邊上。這一帶過去是田野,現在基本處於荒廢狀態,河邊雜草叢生。西門街就在橋的那一邊。西門街的老房子快拆完了,拔地而起的是一個個新居民小區,房子一幢一幢緊緊地挨在一起,仿佛它們像人一樣喜歡紮成一堆,否則會感到寂寞。
水塔上風很大,馮英傑的長發吹亂了。趙龍理了個光頭,站在一邊。這會兒,趙龍敞著衫衣,脖子上露出一根粗大的黃金項鏈,一副很老卵的樣子,不過臉上的表情依舊透著難掩的幼稚。
“改變很大。”馮英傑說。
“什麼?”趙龍不解其意。
馮英傑沒回應。他繞著巨大的水塔來到北麵。他看到農藥廠的職工宿舍從水塔上看小得可憐,像一堆鳥糞一樣散落在北邊。他皺起了眉頭,臉一下子變得漆黑。王培慶說得沒錯,這水塔簡直霸道,高高地擋在農藥廠宿舍的南麵,像一座小山擋住了他們的陽光。馮英傑突然湧出一個靈感:他要炸掉這個水塔,這樣可以警告並震懾欺負那些住戶的人。同時他也想出了解決丁成來的辦法。他覺得這個辦法好,簡直是一舉兩得。
趙龍看到馮英傑的臉色,他意識到馮英傑並沒有忘記殺丁成來。他再次憂心忡忡起來。
傍晚,馮英傑帶著趙龍來到漢龍酒店後那老屋。馮英傑看看周圍無人,要趙龍蹲下來,然後一腳踏在趙龍肩上,讓趙龍扛他起來。兩個人的身高足以夠著二樓的窗了。二樓的窗沒有窗柵。馮英傑順利地推開了木窗,然後爬了進去。
趙龍被留在了外麵。整整一個小時,馮英傑待在屋子裏沒再理他。他不知道馮英傑在裏麵幹什麼,用耳朵貼著牆壁,破屋裏沒傳來任何聲音。酒店那邊似乎很熱鬧,不斷有隱隱約約的卡拉OK聲隨風飄來。附近居民家的窗口都亮著燈光,隻有這裏漆黑一片。天空突然響起了雷聲,十分響亮,趙龍嚇了一跳。他一時有點恍惚,好像馮英傑變成了鬼魂,消失了。
一個小時後,馮英傑從那窗口爬了出來。但他身上多出一包炸藥。趙龍看得心驚肉跳。難道馮英傑想製造一起爆炸案嗎?他覺得馮英傑瘋了。
“裏麵找來的?”
“我爹以前是爆竹廠的,家裏什麼裝置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