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出現的頻率比剛才要低得多,聲音也輕了些,仿佛雷聲被推到了遙遠的天邊。天下起了雨,在窗外夜色的映照下,小暉看到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形成細小的水珠。遠處有一些霓虹燈在雨中閃爍。
今夜和丁家明出事那天的雨夜是多麼相似。那個該死的雨夜發生的一切斷送了丁家明和小暉的生活,從此那個雨夜成了小暉永遠繞不過去的噩夢。
從那天起,小暉滿懷愧疚的心情,一直在尋找撞丁家明的車主。丁家明的父親也在找。丁成來約小暉問起過當時的情況及那輛車的特征。由於事發時小暉處在驚駭中,小暉當時的思維有片刻的中斷,所以她對自己留在腦子裏的關於那輛印象也不敢太肯定,她敘述那輛車的特征最後連丁成來都無法相信。
那個撞了丁家明的車主一直沒有找到。作為警察的丁成來也沒有替兒子破案。不久,小暉排除了林遠雇車撞人的可能性。她約了林遠幾次,林遠的表現沒有任何不正常。有一次,小暉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懷疑,林遠聽了,竟然捧著肚子大笑起來。小暉那段日子正在悲傷中,林遠這樣笑令她非常惱火。後來很長時間,她都沒再理林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玻璃窗被雨打得啪啪作響,聚集的雨水沿著玻璃往下流,如一條奔騰的河流。遠處的城市在瓢潑的雨水中顯出一片迷蒙。城市的燈光比以前暗淡了,被水汽包裹,猶若上世紀初的一盞盞煤氣燈。持續不斷的雨聲並沒有驚醒柯譯予,相反雨水好像是一注催眠劑,讓柯譯予進入了更深的夢想。這會兒柯譯予發出深長而光滑的鼾聲。他的鼾聲讓他看上去有一種無辜的氣質,好像眼前的這個男人毫無心事,一切都向她袒露著,純潔得像一個兒童。這讓她略有些迷惑。
小暉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從裏麵取出一把刀子。今天下午丁家明就是用這把刀子刺傷了他自己。
她握著匕首時,雙手不由得顫抖起來。她對自己很不滿。她咬了咬牙,讓自己鎮定些。
有一天傍晚,一輛綠色的普拉多從她身邊開過,她看到車窗裏麵晃動著一個銅質小佛像,小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恍若回到了九個月前的那個下雨的晚上。那個雨夜,丁家明被撞後,她一直處在迷亂之中,她事後記不清那輛車的模樣,隻記得那車在撞人後猶豫地停頓了一下,當時正好有一束光線(不知是路燈還是閃電)從擋風玻璃上射進來,小暉透過側窗,看到一個銅質的小佛像在劇烈地晃動。她對圖像的記憶非常強。是的,就是這個小佛像,一模一樣。小暉幾乎沒有思考,拚了命地追逐這輛車。
九個月來,小暉為了尋找那個撞傷丁家明的人,經常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這個城市,看到每一輛普拉多越野車,都會駐足留意,但這個城市大太了,有太多這種車,她這種死方法簡直是瞎子摸象。她一無所獲。
那車開得太快了。沒一會兒,那車就在四明路轉彎處消失了。她來不及記下車牌號。那天,她迅速穿越三條馬路,追尋那輛車,但一無蹤影。小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隻感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翻滾。後來實在沒了力氣,她撫著肚子,無力地靠在牆上。
有一個星期,她每天在那路上等待那輛車再次出現。憑推理,每個開車的人都有他習慣的路線,一般來說其行車路段和他的生活、工作或交友密切相關,很少是偶然經過。
耐心的等待終於有了收獲,當那輛車再次經過時,她記下了那車的車牌。接著,她弄清楚了那車主。他叫柯譯予,明星律師事務所主任。她在律所停車的地方仔細察看過那輛車,那銅質佛像掛在車內後視鏡上。小暉試圖發現撞人的痕跡。那事已過去了九個月了,怎麼還會留下痕跡呢?小暉開始遠遠地觀察過柯譯予,他或多或少有種人生得意的派頭,看上去有點兒自大,臉略有些黑,不過保養得很好。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是個不講理的家夥,他做出那樣不道德的事完全有可能。
後來,她發現他在網上非常活躍,幾乎每天在微博上對社會上出現的熱點事態發表看法。作為一個資深網絡員工,她知道所有喜歡上網的人,總是會在網上無意中留下痕跡,真相就在這些痕跡裏。小暉研究了柯譯予在網上的所有言論,網絡上呈現的柯譯予的形象和她所見略有不同。在網上,柯譯予清新、優雅、理性又不乏尖銳。對很多事,他三言二語就能擊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