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譯予回到了律師事務所。老袁正等著他。老袁發現柯譯予非常憔悴,雙眼布滿了血絲,眼睛下麵掛著一個大大的眼袋。老袁嚇了一跳。
“老柯,你真的生病了嗎?”
“可能是吧,昨晚沒睡好。”
柯譯予進了辦公室,老袁跟了進去。
在律所,財務是老袁負責,但作為律所共同的發起人,財務報表最終須由他倆共同簽字才有效。在上半年的獎金分配上(雖然每個律師都有各自的財務帳號,但律所有一筆共同資金,由發起人支配),柯譯予在財務報表上毫不客氣地克扣了老袁助手的錢。老袁知道,柯譯予倒並不是針對他。以前柯譯予也經常這樣,他如果認為誰不“作為”,他就扣錢(柯譯予每年給各種慈善機構捐出去不少錢,但對待自己的手下就這麼苛刻)。老袁對柯譯予這做法傷透腦筋,律所總共才十多個人,何必弄出矛盾來呢?柯譯予固執,你要是同他講,他會給你講一通大道理。是的,理是這個理,可人世間的事,哪是理可以說清楚的?哪能弄得一塵不染的?老袁以前雖然心裏麵不舒服,但從不在這些問題上和柯譯予爭,這次老袁覺得柯譯予有點過分了,畢竟扣的是他的助手,這關係到老袁的麵子,如果不糾正過來,整個律所的人都會笑話老袁。
進了辦公室,老袁也沒坐下,把報表遞給柯譯予,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如果一定要扣我助手的錢,你那還是扣我的吧。柯譯予看了看老袁,也沒吭聲,叫來美娟,讓她再弄張報表,照老袁的意思辦。見柯譯予這麼爽快,老袁都有點奇怪。柯譯予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商量了?這之前老袁已從心理上準備好跟柯譯予好好論理一番的。看來不用了。老袁鬆了一口氣。
老袁出去後,柯譯予關了門。他打算在沙發上躺一會兒。不過,他沒睡著,一直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天空。由於昨夜的暴雨,天空更像洗過一樣顯得一塵不染,整個永城像被藍色籠罩,好像那光芒是這個城市發出來的。這讓這個城市有某種永恒的感覺。
九點鍾,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衝進來的是怒氣衝衝的王培慶。柯譯予迅速地從沙發上起身。
“你來幹什麼?”柯譯予厭煩地問道。
“你知道我來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嗎?”
柯譯予聳聳肩。
“你他媽是個偽君子。你整天在網上人模狗樣做義士,可轉眼你就把他們出賣了。你怎麼能寫那樣的聲明?你怎麼在這當口退出?你還是人嗎?”
柯譯予看著滿嘴歪理的王培慶,想,這個人真他媽的瘋了,他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這事弄得這麼複雜,問題都出在這個瘋子身上,要是沒這瘋子突然跳出來自說自話,給我添亂,這事恐怕早已解決了。在某種惡劣心情的作用下,柯譯予決定好好教訓這下這個瘋子。他確實受夠了這人。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你他媽有病,你知道嗎。我看你得去精神病院,而不是到這兒來。這兒是律師事務所,是講法律的地方,你懂不懂?講道理你懂嗎?你不懂,你隻會到處瞎起哄。你每天這樣胡鬧,總有一天你會害慘農藥廠那些人。你別得寸進尺,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你算個什麼人物?你隻不過是個小醜。有你這麼胡來的嗎?一點策略都不講。你這個樣子,就是螳螂擋車,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有那麼一刻,柯譯予被自己滔滔不絕的話語流陶醉了。因為發泄,他感到自己放鬆了些。
王培慶看著柯譯予說話,沒吭一聲。他的目光有一種銳利的輕蔑,好像他前麵說話的人隻不過是一隻可憐的蒼蠅,他隨時都可以拍死他。對柯譯予退出農藥廠案,王培慶一點也不感到奇怪。他早有預感。他一直懷疑這個狗娘養的道貌岸然的家夥代理農藥廠案隻不過投機,他隻是想藉此吸引公眾眼球,增加知名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