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離開的時候了。但不要告別。不同任何人說再見。悄悄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誰也無法麵對。一個罪人無法讓人原諒。
昨天三人聚會的場景曆曆在目。當丁家明赴向林遠的那一刹,小暉清楚地意識到丁家明什麼都了然於胸,一切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畢竟是警察的兒子。那一刻,她幾乎癱倒在地,她除了蹲下來哭泣,不知道能幹什麼,就連勸慰她都覺得是虛假的。她沒有資格。
是離開的時候了。這是那一刻萌生的念頭。那天當他們分手後,她迅速向公司遞交了辭呈,辭去了網絡公司的職位。她把貓送給了公司的同事。她決定了,她隻身去北京。她在北京不認識一個人,她就是要去無人認識她的地方。
現在,她在機場。她過了安檢。候機大廳寬敞明亮,廣播一遍一遍地在播報航班信息,高亢的聲音把大廳人群的喧嘩嘈雜掩蓋了過去。機場的電視熒屏要麼播放著各類廣告(以藥品居多),要麼播著各國領導人在地球上奔忙的新聞,關於動車事件的新聞一則也沒有,好像世上根本沒出現過這麼一起不幸事件。巨大的玻璃窗外,停著幾架待飛的飛機,天空依舊很藍。這個夏天,藍天持續得這麼久,真讓人難以置信。
小暉在七號門前的椅子上坐下來。周圍的人幾乎都低頭玩著手機。這是微博時代典型的人類特性。小暉蒼白的臉上露出慣常的略帶嘲諷的傻笑,不過馬上被憂鬱所取代。
然而她也不能免俗,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頁麵。
微博上最熱的話題依舊是動車事件。消息更深入了,出現了各種慘況的照片,有各色人物登場,有官員,有民間人物。有人在出事的橋下寫了北島的一首詩: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質疑聲四起。
小暉習慣性地打開了柯譯予的微博。如小暉所料,柯譯予並沒有對動車事件作任何評論,自今天早上始,他一直在不停地自言自語,說些莫名其妙的個人私語。
為什麼自己會如此關注柯譯予的微博?是因為柯譯予部分承擔了自己的罪孽嗎?她想從中尋求安慰嗎?還是想借此來確認自己的罪而審判自己?她不清楚,但她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查閱柯譯予在微博上說什麼,並分析著柯譯予獨語背後的種種可能。她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有一條最新的微博映入小暉的眼簾:
我的前麵是萬丈深淵。我們所有人都在深淵中。
僅過了一分鍾,柯譯予又發上來一條:
前麵是生命的盡頭嗎?是無邊的寂靜嗎?是刹那的永恒嗎?
小暉的心還是被揪了起來。柯譯予這是什麼意思?他想要自殺嗎?還是他僅僅又是一位網絡表演?
小暉深諳各種網絡秘芨。網上發生的事大都有遊戲性質。也許別人信,反正小暉不太相信。網上直播的諸如私奔、約架、攻訐等行為,小暉斷定都為了吸引眼球而刻意安排的表演。但願這是柯譯予的一次表演。但直覺告訴她不是,這次柯譯予是玩真的。她竟有些擔憂他。她承認內心深處對這個男人懷有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