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比,新約,出豆田記》。
起初,天地是一片混沌。
大家都是黃豆。
豆子師父說,要有豆漿。
於是就有了豆漿。
豆漿脫離了豆子,一個人在人間,覺得非常寂寞。
就對豆子師父說:點我!
就這樣,創造了豆漿的妻子,豆腐。
So it was。
一:
我叫豆利亞。
出生的地方是一片黃豆田,爸媽都是豆子。
他們自幼讓我熟讀豆子教的最高教義《豆比》,叫我全家人的希望。
他們最愛問我,長大了是想做豆漿,豆腐,素肉,還是衛龍?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就沒見過他們說的那些東西。
大家都隻是豆子,豆子再生豆子,誰也沒見過那些別的。
可是故鄉有風氣。如果小豆子敢說,自己隻想做豆子,是會被笑話的。
豆德賽是我最好的朋友兼情敵,我們共同暗戀著班上的豆花,豆壬。
之所以能保持友情,是因為豆壬誰都不愛,叫我們不懂事的小豆子。
豆壬長大了是要嫁給豆漿,堂堂正正做豆腐的。
我們哪裏敢吃豆腐,唯有憧憬和羨慕。
又到了每一年報誌願的時候了。
我實在不知道豆漿和衛龍的區別,比較了一會兒,就隨手填了衛龍。
單純是因為名字好聽。
豆德賽偷看了一眼我的報表,思索了一會兒。
他說,他要做一個有主見的人,一定得和我不一樣。
他就填了豆漿,心情特別好。
So it was。
那天我倆逃了學,一起躺在草坪上,枕著頭,說著未來。
“你說,衛龍過著什麼日子?”
豆得賽說,“一定不用上課。”
我讚許地點點頭。
“豆漿家裏一定有十幾畝稻田,能娶72個豆花。”
我鼓勵豆得賽。
豆得賽歪著脖子,艱難點頭,遠遠看著豆壬迎風飄揚的裙角。
我倆斜著眼睛都快看瞎了,隻想看豆壬的藍白條豆次。
緊接著一生巨響,整個鎮子突然沸騰了。
那一年我16歲,那是我的人生元年。
小鎮上來了一塊豆腐。
七大豆八大豆們都激動的熱淚盈眶,看著豆腐開車豪車,穿著XO醬華服,帶著大量的豆幣來到鎮上。
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豆比》的意思。
豆子們的意思是,多賺豆,你就可以成為神。
豆腐向整個鎮子撒豆幣。
豆子們跪著,撅起屁股,抬起手,迎接豆幣。
唯有我的爸媽不喜歡。
我媽說,豆腐的豆幣,是出賣肉體為富不仁得到的。
她嚴肅地看著我:窮且益堅,餓死不拿賤人的賤幣。
可是我隔著人群遠遠看著那塊豆腐,她雪白的胴體在陽光下泛著光澤。
看起來都是一層薄薄的淡金色。
不像豆幣。
我絲毫想不起什麼與物質或者性有關的詞彙。
我隻覺得她比一百個豆壬都好看。
豆壬怔怔地站在人群裏,惦著腳看豆腐,豆幣也不接。
豆德賽的爸媽接豆幣,接的滿嘴流油,然後站起來,偷偷擺著口型:賤人。
整個小鎮的居民都滿手豆幣,口罵賤人。
豆腐走過人群,看了我一眼,就回大城市去了。
許多年後,我想起她的目光,終於讀懂了其中的意思。
不是哀傷,是悲憫。
那天之後,豆壬離家出走了。
她臨走之前去找了豆德賽。
她說她要混出個樣兒來,做塊豆腐,哪怕是賤人。
她沒找我。
我來不及悲傷。
考試馬上就要臨近了,我和豆德賽都在玩兒命學習。
聽說隻要通過那場考試,我們就可以去大城市,成為美味的豆製品。
也許就能見到豆壬了。
那時候每到夜晚,豆田裏就傳來此起彼伏的哭聲。
豆爸豆媽們說,我們這輩子就這樣了,就靠你了。
我爸我媽也一樣。
我有一次為了背衛龍的做法,一整夜都沒睡覺。
看見星星死在黎明的那道白光後麵。
我第一次覺得,這人世間,我是孤獨的。
我要保護豆田。
沒有人保護我。
大家都在盼著我去做那個救世主。
二:
我和豆德賽雙雙通過了那場考試。
我們喜極而泣,不遠萬裏去了大城市。
我們還是豆子。
C城實在是太了不起了,有一千多包衛龍,一萬多塊豆腐,一池子豆漿,有素肉,甚至還有雞蛋國留學來的日本豆腐。
那是我和豆德賽最開心的日子。
我們每天穿梭大街小巷,流著口水,對照著《豆比》,看看走過我們麵前的都是些啥。
同齡的小豆腐們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倆。
據說這城市還有大量豆子。
可是他們都生活在地下,生活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你們是怎麼變成豆製品的呢?”我著急了,我問他們。
一包衛龍告訴我,“想變衛龍?去粉身碎骨一次,再把自己泡進辣椒裏,就行了。”
開什麼玩笑。
我不做衛龍了,我去試試豆漿。
一杯豆漿告訴我,“去粉身碎骨一次,再把自己泡進水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