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華桃樹。
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這時候本已是初秋,即便是不冷也該太熱,更無這般的桃花舊梅和新燕,偏偏這不大的院子裏壓滿了桃花,壘起了燕新巢。
往日紅樓上牙板兒依依呀呀的響著,翠綠屏風背後也當有盈盈笑語,隻可惜,今日,隻有一簾風絮,斷腸院落。
這時候,他就在這樣的小院子裏。
他看起來也不過是年約二十五上下,天庭飽滿,神目如電,一襲青衫泛白,隻是霜染雙鬢,他坐著,麵前大理石圓桌上擺著一隻吹壺在溫著酒。
酒香,更刺鼻。
除了酒,還有一隻石塤,灰頭土臉的石塤也那麼的擺著。
再著,就是一口劍。
劍如秋水,古意盎然。
正是一口男兒殺人劍。
青衣男子已經靜靜的坐在這裏很久了,夕陽慢慢的西移,他身子一動不動,隻是在單調而重複的做著一件事情。
他在不斷用那根修長有力的食指一下下的點擊著華麗的大理石桌麵,那根食指上帶著一個樣式古怪的青銅戒指。
“篤篤篤……”一下下,一聲聲。
這每一下的間隔絕對規律,沒有絲毫的差失。
良久,良久。
一陣清風拂過,涼意正濃,卻是夕陽落山,已然入夜了。
那不斷又重複單調的敲擊聲終於停下,他緩緩的收回自己的食指,那根手指頭已被敲得發紅了。
呆木低頭垂手,站在青衣人的麵前。
當那“篤篤篤”的聲音一亂,他便要出現了,這是他的職責。
他的職責就是隨時等待著青衣人的命令,哪怕這命令是要讓他殺死他自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自盡。
從來也沒有人懷疑過他的服從與忠心,也從來沒有人能了解他的可怕。
若非是青衣人開口,否則他一天之內絕不會說超過三句話,在他的臉上和眼裏總是帶著一種空洞寂寞的表情。
青衣人很滿意,尤其是當他看到呆木那雙手時,他的眼裏竟有了一絲笑意。
那是一雙幹淨整潔的手,看上去就如同剛在牛奶裏泡過一般的白嫩,仿佛呆木這整個人的精氣神全部被這手被吸取光了,準確的說,他的身子不過是一段枯木,他這個人根本就是為了供養這雙手而活著。
這樣的一雙手即便是生在大家小姐腕上也是絕對配得的,可青衣人知道,也就是這樣一雙看起來毫無威脅的手卻是講武堂名人榜上唯一一雙手。
一雙可以殺人的手。
呆木這一生隻做兩件事:活著,殺人。
“呆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呆木道:“十三年七個月又五天。”
青衣人點點頭,他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他喜歡簡單而準確的答案。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說起來,我倒還不清楚你本名叫什麼呢?”
呆木道:“不需要。”
沒有人的姓不,名需要的,青衣人知道,呆木的意思是他的原名叫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名字。
“哦?”青衣人伸手指指石桌上的三件物品,沉聲道:“你選一樣吧。”
“劍。”呆木看也不看一眼,隻吐出一個生硬的字。
青衣人濃眉一軒,喝問道:“為什麼?你還沒看一眼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