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這時走?已經天黑了,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族長卻是一驚。
“族長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來之前已在山中逡巡數日,且我所尋的藥草,隻有在夜間方才可見,故而我必須現在離開。”青衣溫和但不容拒絕地看著族長。
“但……”勸阻的話已到嘴邊,但看著眼前看似溫柔但目光堅定的臉龐,族長卻是什麼也說不出,“罷了罷了,禍福由天,姑娘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肯定不會有事的”
“多謝族長。”青衣勾了勾嘴角,福了一福。
……
月色越發飽滿,柔潤的月光靜靜地撒滿了腳下的樹林,又仿佛鐫刻般,在地麵印下一縷縷渾厚的光影。青衣提了提肩上的背簍,從容不迫地向山上走去。遠處雲霧繚繞,絲絲寒氣順著崎嶇的山路,一經蜿蜒而上。
青衣的衣袖慢慢變得寬大,肩上的背簍也變得暗淡,漸漸地竟消失不見,而原本盤起的發髻也絲絲縷縷地披散下來,如瀑的青絲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一片空靈。
月光如洗,水一般流淌在林木之間。青衣得腳步也越發迷離,拂動間不見裙擺挪移,而兩旁枝木盤繞,交錯糾纏,卻不見一絲一縷纏住她飄逸的身影。
夜越發顯得寂靜,隻聽見挑燈的促織在樹梢上啞著嗓子尖鳴。
青衣忽然停了一下,隻一瞬又不慌不忙地向前而行。
月亮漸漸爬上正中,擁擠的密林裏忽然顯得有些涼意。不遠不近的地方,狼群開始向著月亮抒發最原始的豪情。
夜,顯得熱鬧起來。
青衣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有一株似乎枯死的樹幹,不過仲夏,葉子已經掉光了,淒淒涼涼散了一地,枝幹也顯得無精打采,灰灰的沒有生氣。
青衣暗自搖搖頭,修行千年,自毀一旦,值得麼?桑娘。
“既然遇見了,可見你我有緣,”青衣說著輕輕一揮衣袖,仿佛有一層光從袖中飛出,皚皚落在幹枯的樹枝上,然後一點一滴地滲了進去。
青衣又是一彈指,“我隻可救你一時,若還想活,就隨我離開這裏。”
仿佛顫栗般,那半幹的樹幹隻是輕輕晃了一下,竟是不見一絲反應。
“千年修為,就這麼放棄,你甘心麼?”
……
月光越發顯得明亮,遠處婆娑的樹影也被勾勒得分為迷離。
青衣輕輕歎息一聲,仿佛自語般說了下去:
“你可知你的夫君得知他冤枉了你後悔得都快瘋了去,他爹娘已去,娘子也被他害沒了,整個家中就剩他自己,你就不想知道他最後去了哪裏?
你為他自削修行,違抗天命,甚至不惜葬送自己的生命,死後或許連地府都不能去,你就不恨不怨他的薄情寡義?
他逼死了你,致使父母皆去,妻子沉“獄”,你想不想問他後不後悔?
你就不想知道——他還愛不愛你?”
許久,青衣背著手無聲無息,忽然,似有清風,從遠方而來,輕輕拂動青衣的衣裙。
良久,青衣回過頭,微微勾起了唇角,但笑不語。
眼前,幹枯的樹幹前忽然浮現出一個女子單薄的光影,熒光閃爍間仿佛有風吹過,使得那月光下的剪影如燭火般飄搖。
“李天賜入障太深,兩年前已隨普賢大師前往法門寺帶罪修行,日後你們若是有緣,待得你元神恢複,重塑人身之後,你可自行前去尋他。”青衣說完靜靜看著桑娘微弱的靈體。
似是十分感激,那光影竟似人一般伏下身子跪拜了下去。
“你不必如此,”青衣拂袖,“你我同為草木之靈,能助你也是你們二人的緣分,這裏有一抔息壤,我現在把你先移到這裏麵,待我回去之後,再助你重塑靈根。”言畢青衣對著枯木緩緩畫了一個圓,瞬間就見原本深紮土的桑樹連樹帶根地浮出了地麵,青衣又一彈指,那高達數米的樹木也一下子變得手掌大小,青衣輕輕呼了一口氣,“你且先回到原身。”說完,桑娘的靈體慢慢飄到桑樹上方,再一點點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