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眾人中沒了那馬家的外戚搗亂,聽了她的話,漸漸安靜下來,伸長著脖子聽她講,“方才得知淩花班這段時間又排了一出新戲,叫《孫二娘打狗》,諸位諸位,此劇中孫二娘那夜叉,嬉笑怒罵,可是頗有些味道的。”
“有新戲啊?”卻是台下一人高叫,“什麼新戲呀?你且先介紹介紹。”
冷書離笑盈盈朝那人一望,赫然是這茶園後院裏一個小廝,假扮了仕子的模樣搖頭晃惱問道。
“正是。《水滸傳》中孫二娘,我說諸位,你們隻聽說過孫二娘殺人,可不曾見過孫二娘打狗罷?”
“孫二娘打狗?”那假仕子道,“我說賈先生,好好一出《牡丹亭》你們不唱,唱什麼孫二娘打狗?豈非有辱斯文?”
“哎,這位公子,”冷書離笑道,“《牡丹亭》大雅,而這《孫二娘打狗》卻是大俗,所謂大俗即大雅嘛,諸位老板,可要看上一看?”
“即然連賈家堡的四公子都說是好戲,那便看上一看罷。”不及那人開口,卻是已有人付和,赫然卻是一位來藺家茶園的常客。
“得咧。”冷書離笑著道,“那就有請我們的施小梅、陸牡丹上場,給大家唱一出《孫二娘打狗》。”
一邊聽得鑼鼓聲起,冷書離行下台來,望一眼那坐在正中央滿頭大汗的馬家外戚,笑了一笑,又抱了一拳,“今日新戲登台,賈某作東,在座諸位,一應茶水錢全免,請大家好好看戲罷。”
“哎喲,謝謝賈先生。”
“謝謝賈先生。”
一時便隻聞得掌聲轟鳴,叫好聲不息。
冷書離便笑著招招手,這才轉到淩花班的後頭來。
隻見後頭倒是一片井然有序之態,準備登台唱新戲的戲子們見她進來,朝她點點頭,打聲招呼,“賈先生。”
她便點點頭,笑著道,“今日辛苦大家了,好好演,不出婁子就行。”
正逢張老板從外頭進來,她眉頭微皺,問道,“張叔,今天這是怎麼了,湯鶯兒呢?”
“誰知道那個小蹄子又跑到哪裏去了,哎喲,這回可是叫她坑慘了。”一時麵露苦色,唉聲歎氣地,“賈先生,若非你回來得及時,我,我這把老骨頭,可當真不知如何是好羅。”
冷書離聞言點點頭,眼眸一轉,便見角落裏坐著的施小梅,也不上妝,隻一臉鬱結的抽著一根煙袋。
冷書離便就行了過去,笑著道,“施老板。一會便是你上台了,怎的還不換衣裳?”
施小梅聞聽她言,抬起頭來,一張俊臉此刻滿是疲憊,朝她打招呼,“賈先生。”
她就點點頭,見他麵露異色,試探著問道,“莫非你知道湯鶯兒在哪裏?”
“她……”
“施老板,直言無防。”
“她去馬家茶園了。”施小梅也歎息一聲,那模樣,當真似乎世間最痛苦的事也莫過於此了。
“什麼?”卻是一旁的張老板大叫,氣得跳了起來,“好端端的,她去馬家茶園幹什麼?”
“可是這兩天馬長遠來鬧事了?”冷書離問道,“難道是他派人來搶了她去?”
施小梅卻是不說話了,隻一味悶頭抽著煙,冷書離觀他神色,一時卻是明白了七八分,輕聲說道,“莫非是湯小姐她得了馬長遠的許諾,去馬家茶園唱去了?”
“她……”施小梅一咬牙,長出一口氣,狠狠抽了一口煙,點頭道,“是。”
“哦?果真如此。”冷書離點點頭,笑道,“他馬長遠手腳倒是快。”
施小梅又狠抽了一口煙,猛的站起來,說道,“馬長遠許諾她,若能在馬家茶園唱一年,便娶她作第四房姨太太……”
冷書離一時驚愕不止,“竟然是這樣?”又看向張老板道,“倒是看不出,原來這湯小姐心倒是不小,隻是她如何不知,若是他能在藺家花園唱一個年,指不定我賈某人也能幫她尋一處好歸宿呢。”
當即便搖搖頭,拍拍張老板的肩,“罷了罷了,張叔,此女心比天高,隻可惜,命比紙簿,由得她去罷。”
言罷,抬步愈走,叫張老板一把拖住了,急問道,“哎哎,賈先生,那眼下,可如何是好?”
“我不是寫了一出《沉潭冤》給周先生寫詞了?眼下應該也寫出來了罷?”
“寫,是寫好了,可現在湯鶯兒走了,叫誰來挑大梁?”
“便就交給施老板和……”指一指戲台之上那位唱得不亦樂乎,雙手插腰,怒目圓睜,喝罵不休的孫二娘道,“她如何?”